郭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法律讲堂》，小说《西游记》是大家非常熟悉的故事，我们也知道在《西游记》的前半段，从孙悟空出生，一直到他被压在五行山下，那个时候的孙悟空都是个造反派，先是认为自己有点神通，然后觉得自己了不起，结果玉皇大帝拿他没办法，听了太白金星老儿的话，把他骗到天上去，给他做了一个弼马温，猴子本来做这个弼马温还做得挺不错，后来才知道这个弼马温是个未入流的小官，把这个孙悟空气得要命。所以就跑到地面上去，又回到花果山，竖起一面大旗“齐天大圣”，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要跟你玉皇大帝平起平坐。结果玉皇大帝这次忍无可忍，最后派了天兵天将进行讨伐。最后终于把这个孙悟空给抓住了，把孙悟空抓住以后，又没办法处理他，这个孙悟空软硬不吃，用箭射他，用斧子剁他，用刀戳他，用剑砍他一点没用。那个通铜头铁臂都没办法让他痛苦，玉皇大帝没有办法，请来如来佛，佛爷到了，孙悟空照样不买账，他说这个玉皇大帝有什么本事，他本事没我大，所以就该让我做玉皇大帝，如来佛问他，好不知天高地厚的猴子，你有多大的本事，孙悟空我有八九七十二变，我一个跟头翻出去十万八千里，我能干。孙吴红把自己的本事夸耀了一遍以后，然后讲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现在要我不造反，要让这个天宫恢复安静，除非他搬出去，他搬离这个天宫，这个玉皇大帝由我齐天大圣来做，我代他做这个玉皇大帝。 大家都知道孙悟空后来被如来佛骗了，被如来佛用这五个手指，化作五行连山，把他压在下面，总算把这个猴子给压住了。这个常言道，在其他小说里还不敢写，这个《西游记》写都是神神鬼鬼，写的不是人，所以这样写不要紧。皇帝是碰不得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把皇帝拉下马是什么罪，就是剐，千刀万剐，凌迟。

节目导视：常言道，也就是俗话说，人们常这样说的意思，那么孙悟空的这句常言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真的是民间老百姓普遍的观念吗？它表达的真正含义又是什么呢？ 郭建：我们从历史上来看，孙悟空讲的这个常言道，还真的是中国的一个常言就是民间的习惯，民间的常识。皇帝是可以大家来做的，不是一个人一定要做下去的，很早很早以前，三千年前，周武王率领周族军队，以及各个部落的联军，讨伐商纣王的时候，周族就提出一个口号“天命无常”，做统治者，做天下最高统治者这个天命，不是永远放在某一个家族里面去，所以叫无常，不是永久性的。你有德，你这个国王做得对，这个天命就降到你身上，你无德，你做了暴君，你这个天命就被拿走了。到了春秋战国的时候，人们的思想又更进一步了，春秋战国的时候列国纷争，一个国家被灭掉了，一个国家内部发生内乱，贵族取代它的统治者，取代国君，成为新的一个国君。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所以后来哲学家庄子，他就感叹，他说偷一把刀的人被称之为是寇，把一个国家偷到手的就不是寇了，就变成诸侯了。然后做了诸侯以后，然后就自说自己，有仁有义有道德，结果仁义和道德都到他这里来了，所以他感叹，窃钩者诛，偷了一把刀的人犯了死罪要砍头，但是窃国者把这个国家偷到手里了就变成了诸侯，而且仁义还要归到他门下，他感叹这个世界是没有一定之规的。 儒家强调的是有道德的人就可以当国王，天命就可以降到他的身上，现在庄子更进一步，不要什么道德不道德，你那个道德就是你有了权利，造成既成事实以后，然后你自己封自己有道德而已，把这个事情讲的就更穿了。 所以这样一来，等到秦始皇想出皇帝这个名号，在他想出皇帝这个名号不久，当时的老百姓已经并不认为这个皇帝必须要秦国人一直做下去。秦始皇想出皇帝这个名号以后没多久，到南方来视察。他经过今天安徽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有一个派出所长，看着他那个宏大的气派，想，感叹说大丈夫当如是也，作为一个大丈夫，就要像皇帝这样的气派，很有野心，说明他自己也想当皇帝，对不对？这个人是谁呢？刘邦。 他再往南，有一个小青年在人群当中看到他那个模样，觉得他没什么了不起，拍拍他叔叔的肩膀，你可以代替他，你代替他来做，不需要天命，只需要实力。后来真的是这样，刘邦真的夺了天下，这两个人一个说大丈夫当如是也，感叹当皇帝的气派，但是这里面隐隐约约表现出他的野心。另外一个索性就讲可以取代他当皇帝。果然不久，一个农民出身的士兵陈胜和一个小军官吴广就发动了大起义，他们在发动大起义推翻秦朝的时候，他们的口号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国王、诸侯、大将、宰相，难道他们生下来就是吗？我们可以做，帝王将相我们都可以做。这个话跟“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它在哲理的思维上，在它的想法上是一样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地还真是一句常言道，真的是中国民间的一个惯用语，只不过一般民间不敢这么直接讲皇帝，我们一般讲的什么？“太阳瓦面过，富贵轮流做”，富有钱，贵有社会地位。有钱和有社会地位不是永久性的，大家可以轮流来做的。 我们平时讲的俗话，到今天还在流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意思？三十年世道会转变，人生三十年会发生转折，我们现在还有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富的人三代以后会穷下去，穷的人三代以后会富起来。中国人充满了这种流动性的观念，社会阶层的流动性从贫到富，从贱到贵，我们的常言道里面充满了这种流动性。而且和庄子所讲的一样，这种流动性也并不一定需要像儒家所说的天命，或者道德，有的时候只要靠实力，或者靠一点机遇。我们看到《红楼梦》里面，冷子兴在给贾雨村介绍贾府的情况，最后总结“成则王侯败则寇”成功就是国王，或者诸侯，失败的就是土匪。这些都是俗谚，都是俗语。只不过孙悟空把这个皇帝放在了第一位，把这皇帝轮流做公开讲出来了，一般的小说，一般的老百姓还不敢直接讲皇帝，毕竟在当前有皇帝的情况下你这样讲，那是有犯罪嫌疑的。 中国历代的法律它第一件要务，就是把社会每个层面，把一个层面一个层面都划分清楚，贱民、平民、贵族，被视为财产的和一般的人，和有特权的人，分成这样一个个的等级，每个大的等级当又分成很多小的等级。建立起严密的等级制度，但是中国法律在很早很早之前，我们又允许每个人可以在这个阶梯上上下流动。最早开始这种流动性的，在法律上予以保障的，就是秦国的商鞅变法，商鞅变法明确提出，所有的士兵，所有的平民，参军当兵，只要你能够在战场上立有战功，砍掉对方一个甲士的首级，就是一个用我们今天的话就叫重装步兵的脑袋，你就可以进一级爵位，它的法律二十级爵位排的很细，每一级爵位法律都限定了严格的不同的待遇，一共是二十等。每一等都有严格的生活标准、严格的受到社会尊敬的各种各样的礼仪的规定，但是你在战场上，砍一个脑袋就可以升一级，砍一个脑袋就可以升一级。一直可以

节目导视：在中国古代，法律规定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可以通过立下战功来提升社会等级改变命运，那么除了在战场上勇猛杀敌，在古代还有哪些方式可以改变社会地位呢？ 郭建：到了汉朝的时候不是打仗的问题，除了打仗以外，另外我们也想出一个叫举贤良，你是个普通的百姓，但是你有孝廉之行，孝，孝顺父母，廉你不爱钱财。非常廉洁，不贪婪，那么像这样的人被认为道德高尚的，地方政府就可以将他作为人才保送到中央，然后中央任命他做官。汉朝把这个形成了制度就叫察举制度，每个郡每年可以向中央申报一到两名这样的人才，月我们今天的说法精神文明标兵，然后送到中央去做官。一个平民通过这个途径，可以上去做官。 我们最熟悉的二十四孝的故事，比如说最最著名的王祥卧兵，王祥就因为老爸冬天想吃鱼，他去抓鱼，这个鱼抓不到，冬天这个河冰冻了，没有办法钓鱼，他就要想把冰砸开然后钓鱼。砸冰他嫌冰太硬，然后他就躺在这个冰面上，用自己的体温使这个冰融化，然后可以取这个鱼。那个鱼后来就被他感动，自己跳起来跳到他怀里，这个就是他当时的申报他到中央举孝廉的一个先进事迹，后来他就因此而做官，以后他的子子孙孙一直做官，一直到了两晋的时候，他们王家成为两晋时期最著名的一个官员家族。这个官员家族就是山东琅琊王氏，最后还到了我们江南，成为我们江南最著名的一个官僚世家。甚至于我们江南的东晋的皇帝，都跟他是平起平坐，这个叫“王与马共天下”，东晋这个皇帝都是这个王家抬举出来的。武通过战功可以提升自己地位，文通过你的道德行为，因为道德行为太难判断了，所以以后我们就改成统一化的、标准化的考试，统一的标准化考试科举考试，你通过科举考试你就可以成为特权阶层，国家就给予你一个特权的地位，然后一步一步可以抬升你的社会地位。相应可以得到社会的尊敬，以及经济收入。 所以这种流动性是中国社会所特有的，这是我们中国社会的一个特性。在中国古代的法律制度里面，社会的上层也可以下降到社会的底层，最明显的就是中国古代的贵族制度，这个法律规定，二十等爵位制度下面，只有最高的两个等级侯爵，侯爵分成两种，一种叫诸侯叫彻侯，后来叫列候，这种侯爵国家要封一块地给他，这块地不归他统治，但是这块地的财政收入给他做个人收入。还有一种叫关内侯，关内侯就是他没有封地的，他是侯爵，但他是关内侯，仅处在关中地区，他在关外没有封地的，他是拿国家工资的。这两种侯爵他的儿子当然不是所有的儿子，他的一个儿子，他的大儿子大老婆养的大儿子，可以继承这个爵位。但是如果有犯罪，如果你这个儿子不是你亲生的，你根本没有生儿子，你是捡来的，或者冒充的，你没有生儿子，然后你找一个孩子说这是我儿子，被发现，这个爵位全部都要被攫夺。你一下从侯爵变成平民。我们在《史记》和《汉书》，专门有关于这些侯爵的年表，大部分侯爵，西汉初年打天下的侯爵，大部分到了后来都不见了，都逐步逐步因为他后代要么没有儿子无子，要么就是犯罪，然后逐步逐步这个爵位都被剥夺了，没有了。但是至少这两种爵位，可以由儿子来继承。以下十八级爵位严格实行减等继承法，就是有爵位的人你是贵族，大家要尊敬你，但是你的儿子没有这个特权，你的儿子要比你这个爵位要降低一个等级，甚至好几个等级。侯爵以下有九个等级，九个爵位等级，从大庶张易之到左庶长分为九级，这个九级爵位的儿子也不是所有的儿子，唯一的一个大儿子，大老婆养的大儿子，他能够继承的爵位都不能继承他们的爵位，都必须要降低到公乘，第八等爵位。从第十八等，第十八等的爵位大庶长，他的儿子一下就变成第八等爵位公乘，一降降十级。然后公乘以下，公乘据说是可以坐公家的马车的这个等级，第八等级。这个第八等级以下，全部采用减二等继承法，就是公乘的儿子不能继承公乘的爵位，必须要降低二等继承，公乘是第八等，他的儿子要降低两等，然后他的儿子的儿子又要降低两等，每一代降低两等，所以等到四代以后，这个爵位获得者，原来的贵族他就变成的平民。 我们这个法律既允许按照这二十等爵位往上升，但他又设计了让你这个家族一代一代往下减，用这个办法有升有降，让这社会保持流动性。非常了不起的设计，官员的儿子不能自动当官，官跟贵族不是一个概念，官是给你个人的，贵族是给你们家族的，官的儿子最多只能获得一个做官的身份，你有一个做官的资格，你可以去选官，但是不一定能够选上。 节目导视：立战功、举贤良、考科举，都是人们可以用来提高身份等级的正常途径。而且这些途径也都是有法律作为依据的，但是除了这些正常途径，在中国古代一些杀人放火的强盗，竟然通过非正常途径也能提升自己的社会地位。 郭建：明朝的这种小说或者文学作品当中，这种常言道这个我们民众的朴素的政治常识里面，甚至于还包括了像《水浒传》里面，那些杀人放火的强盗也可以通过招安这个方式，来成为特权阶层，通过这种完全非正常的途径，先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