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法律讲堂》，今天我们来谈一谈《西游记》里面另类的神仙，《西游记》里面要么是神要么是妖，但是还有很多介于妖和神之间的，我们把它叫凶神，凶神恶煞，《西游记》里面也描写了不少。最典型的《西游记》的第四十七回，这一回讲的是唐僧师徒四人来到通天河边，那通天水无边无际没法过河，然后师徒四人进入河边的陈家庄歇息，到了陈家庄在陈家庄一户姓陈的老人家里住下，那户人家一个个愁容满面，人人都带着悲戚之色，甚至于还有牌位已经准备好了。吃的饭是“预修亡斋”，死了人以后要给死人吃饭，活人吃的那个叫斋，那个斋都是素的。怎么回事，你们家死人了吗？孙悟空去打听，没有。那为什么你们家个个都是这个样子，像死了人一样，而且准备好死人的样子。那个老者说和尚你有所不知，我们家正在要办丧事。他说人没死怎么就办丧事呢，是老人不行了吗？也不是，为两个小孩，原来这个地方有一座庙，这座庙里面供了一位神仙，这位神仙号位叫灵感大王，这个名字很奇怪，为什么叫灵感大王？作者解释，说他对这个地方有福，有灵，灵应验，感，他感动了这个地方的人，然后他能够应验，应验什么呢？保证这个地方年年风调雨顺，然后可以得到丰收。那这个灵感大王不是不错嘛，不对，这个灵感大王每年需要按时给他进行供奉，供奉的东西除了一般供奉神灵的猪羊，各种蔬果、酒之外，他必须要童男童女，每年都是如此，如果你不供童男童女今年就要刮风下雨，毫无准头，闹一个大灾荒。村里人没办法，只好大家轮流，每家每户大家轮流出童男童女。今年正好就轮到这位老者家中，他们家正好有一个男孩有一个女孩，年满7岁，长得非常可爱，现在就要给这两个小孩梳打整齐，明天准备供奉到庙里去。这个唐僧一听，怎么有这样的神，他说这个神灵简直是个凶神恶煞，孙悟空爱管闲事了，他说这个事情我们来办，他要救这两个小孩。 那怎么办呢？孙悟空摇身一变，就变成了那个男童，叫猪八戒变这个女童，于是唐僧这两个徒弟就打扮成童男童女，第二天众人就把那么抬到灵感大王的庙里，到了半夜里这个灵感大王果然来了，猪八戒闻一闻怎么有股鱼腥味，这个灵感大王一看到这个童男童女，怎么一点都不害怕，也很奇怪，然后这个孙悟空拿出金箍棒就打，这个灵感大王居然还能打两下，没有被孙悟空抓住。这个猪八戒那个钉耙耙上去，耙下灵感大王身上一个东西，灵感大王自己逃到河里去不见了，耙下来那个东西一个鱼鳞片，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两个好管闲事的徒弟，没有能够拿住灵感大王，好在观音菩萨，《西游记》里面就是这样，观音菩萨总是在最紧要的时候，他就出来帮忙了。不请自来，总算帮助孙悟空把这个灵感大王给抓住了，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一条金鱼变的金鱼精，个妖怪。

节目导视：所谓的灵感大王不过是一个化为人形的妖怪，可奇怪的是在小说《西游记》中老百姓对这个妖怪却像神一样地供奉，不但给他立庙，还丁弃武其献上童男童女。那么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仅仅是出现在《西游记》这样的志怪小说中吗？在普遍信奉鬼神的中国古代，人们是否真的会相信，有这样一种需要献祭活人的凶神恶煞呢？ 郭建：在战国的时候，流传一个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就是说邺这个地方，邺城这个地方，有一个河伯，河里的河神，他要供奉童女，要年轻姑娘投到水里去，结果西门豹到这地方当地方官，就发现这里的老百姓生活非常困难，然后那些地方长官，地方的小头目借着河伯娶妇，河伯每年要娶一个新娘，借着这个名义向老百姓收索钱财，然后威胁老百姓，哪一家姑娘长的漂亮一点，他就说河伯看上了，就要勒索那户人家把这个姑娘送到河里去，那户人家如果出钱给他，他代表河伯他就可以去另外挑一户人家，所以作恶的实际上不是那个河伯而是当地的小头目，还有那个巫婆。西门豹很厉害，他在那边当地方官的时候，他采用的办法就是到了河边，应该要河伯娶妇的时候，要把这个新娘子扔到河里去的时候，他突然一拦这个不行，今年这个新娘太难看了，河伯会不高兴的，然后把巫婆绑起来，扔到河里去，他说你去跟河伯汇报，他说今年的姑娘不好看，我另外再给你挑一看，换个时间再给你挑一看，你去通知河伯一下。把那个巫婆扔到河里去，扔到河里去过了一阵子，还一本正经在那里等，等等怎么不来，他说她走得太慢了，然后把那个地方小头目也扔下去，他说你去叫她走的快一点，赶快回来汇报。把当地作恶多端的这些小头目全都扔到河里去，然后看看河水也没有闹水灾。 最明显的一个标志，就是我们整个淮河以南地区，流行一种叫五通神的崇拜，或者也叫五圣，各地到处都建立五圣庙，五通神庙，五神庙，里面供奉五个神，一般都没有神像，就是一块牌位，五通神之位或者五圣之位，然后每年大家定期地给他供上供品。五神究竟是什么？哪五个五通神，通在哪里没人说的清楚，我们现在看起来有两个说法，可能比较准确，一个说法是清朝的笔记小说叫《墨余录》，这里面提到实际上什么五通神，五圣，根本没有五个，是什么东西呢？是元朝末年战乱时期，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那些士兵成了孤魂野鬼以后，专门就在阴间作祟，他们因为上不了天堂，平时也下不了地狱，所以他们就在人间里面进行骚扰，打仗的时候烧杀抢掠，做了鬼然后就勾人魂魄，专门在民间进行捣蛋。为什么叫“五”呢？这本笔记小说解释，这个“伍”就是单人旁的那个伍，中国古代军队都是五个人成立一个战斗小组，五个士兵组成一伍，然后设一个伍长，所以士兵都是以五人为单位，他们死了以后仍旧是五人为单位，在那里做鬼，兴风作浪。所以老百姓怕他们没有办法，所以称他们叫五圣，把他们供奉起来，让他们有一个定期吃饭的地方，供奉鬼神就是给鬼神吃饭，让他有些供品在那里，然后他就可以满足，不要来骚扰民间，这是一种说法。 另外一种说法就更简单，清朝末年洋务派著名的官员叫薛福成，他在他的笔记里面讲什么五通神，实际上就是五个夜行动物，专门在晚上出没的动物，老百姓看到这五种动物，老是晚上出现，所以总觉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有人生病，突然有人跌倒，突然之间莫名其妙受伤，或者突然之间东西不见了，这个都是这五个动物在那里作怪。哪五个动物？哪五种夜行动物，就是狐狸、刺猬、蛇、老鼠，还有就是黄鼠狼。这五种动物老是晚上出没，所以民间认为这五种动物，比较深不可测，家里的坏事都归到这五种动物身上去，然后把它们定为五圣或者叫五通神加以崇拜。除了五通神以外，民家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祭祀，大部分都是恶鬼，本地一个著名的坏蛋，或者某一个强盗，或者某一个无赖，这些人被认为是当地的一个恶霸，但是他死了以后这些人他的凶焰的气氛特别厉害，所以他做了鬼以后老百姓也相信，这个鬼也是非常厉害的一个鬼，也是个恶鬼凶神，所以老百姓也会为了防止他日后，死了以后还要骚扰人间，他的鬼魂要骚扰人间，老百姓也会给他立一个庙。这些庙的名字奇奇怪怪，一般都取古代的一个官的名字，比如说将军庙、猛将庙，或者叫总管庙。 对于这种民间信仰，中国古代认为这个是叫淫祀，淫祀，非正统的祭祀，凡是淫祀法律明文规定的应该是要禁止。

节目导视：虽然统治者对于淫祀明令禁止，但再一个普遍相信鬼神的社会里，官方想要禁止民间的这种凶神信仰并非易事，往往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禁止淫祀的官员不但需要智慧，还得要有胆量。 郭建：有些地方官胆子大，敢于跟民间这种凶神作对，清朝作家袁枚，在他的《子不语》那个笔记里面提到浙江归安有这么一个故事，归安当地老百姓崇拜一个叫萧总管，这个萧总管是谁不知道，有什么事迹也不知道，反正是个恶鬼，你不服从他，他就要闹事，所以香火非常旺。有一年来了一个知县，根本不相信这个萧总管，正好碰到当地连续晴天，久晴不雨，农业要遭旱灾，这个知县就把这个萧总管庙，里面的萧总管请出来，请到桥头，让他去求雨，后来又说怎么还不下雨，把那个萧总管，他是个木头雕像，把木头雕像扔到河里去，让他去求雨吧。想不到他把它扔到河里去以后，过了几他在过河的时候，突然之间萧总管那个木像，木头雕像从这水里面冒出来，掉到他船里面去了。这个知县一点都不迷信，一点都不怕，赶紧派人沿着河岸去搜索，固然有两个好事之徒，要吓唬那个知县，躲在河底把木头雕像沉在水底，等知县的船过来以后，把那个木头神像给它放出来，一下子浮到水面上，像跳出来一样。结果被这个知县抓住以后打一顿屁股。那个萧总管木像也被烧掉。烧掉以后果然还下雨，这一年也没有闹灾。后来归安县的百姓发现这个萧总管没有显灵，知县这样惩治他也没有什么灾祸，民间这个萧总管的崇拜也就消失了。 不过有的时候你如果真的把这些淫祀，把这些非正统的崇拜活动都给禁止的话，你这个官员本身也会被老百姓认为，你比那些凶神恶煞还要厉害，所以你的气焰更可怕，老百姓倒过来会崇拜你。最典型的一个故事就是清朝汤斌的故事，清朝康熙年间，朝廷有个著名的官员清官叫汤斌，他当时巡抚江南，他看到我们江南到处都是五通神庙，他就觉得很讨厌，下令禁止所有的五通神崇拜，拆毁所有的五通神庙。把这些五通神庙拆了以后，民间也没有什么大的灾祸发生，所以老百姓对五通神庙的崇拜，略微降低了一点。可是汤斌自己没有想到，老百姓就此认为汤斌这个人非常厉害，他那个气场非常厉害，所以等到汤斌死了以后，康熙皇帝认为汤斌儒学能力很强，水平很高，做官做的很好。所以就把汤斌配像文庙，各地的文庙我们江南孔庙里面，在孔夫子这个像两侧，也放很多有名的儒学人士的牌位，跟孔夫子一起享受祭祀。下令汤斌也在文庙里面放上牌位，配像孔夫子。结果想不到的是，各地文庙里面汤斌那个牌位，经常被失踪，过两天一看，汤斌那个神牌位不见了，文庙里面汤斌那个牌位不见了，怎么回事呢？被老百姓偷走了，老百姓认为他比五通神还要厉害，所以家里发生邪祟之事，认为五通神又来捣鬼了，怎么办？把汤斌那个牌位拿回来供在家里供一供，五通神就不敢来捣鬼了。所以你用政府力量去打击迷信，有的时候会适得其反。 据说朱元璋当年打天下的时候，我们浙西地区，就是现在江苏苏南这个地方，苏南南面这个地方，我们浙西地区当时有一股反抗朱元璋的力量，最后被朱元璋打败。他的头目都被抓到南京去，集体处刑砍头。但是这些人头砍下来以后，喷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股白气。所以朱元璋很害怕，说这些人这股冤气非常厉害，死了以后这些人的魂灵不散，魂魄不散，皆为厉鬼，专门做恶的鬼。所以朱元璋就规定，从此以后每年定期地由政府组织给这些厉鬼进行供奉。所以明朝的法律明确规定，每个地区，每一个县、每一个州、每一个地方政府，都要建立一个专门祭祀厉鬼的设施，这个就叫厉坛，祭厉的坛，祭祀厉鬼的坛，也就是一个土堆，竖一块石碑，厉之位，厉神之位，放在那里。每年的清明节，这个大家都知道，清明每年是祭祀亡灵的时候，每年的七月十五，七月半，我们也都知道，我们中国传统那是鬼节，是鬼出来活动的时候。还有就是每年的十月初一，每年到了秋天十月初一，这三天由官方组织，对厉鬼进行祭祀。因为城隍菩萨据说是管一个城里面所有鬼魂的，所以祭厉这一天，要把城隍庙里的城隍那个像请出来，放在轿子上面，然后大家抬，由众人把他抬到厉坛，然后由县政府官员主持，对这个厉鬼进行祭祀。祭祀的物品当然也是猪和羊，另外要烧很多纸钱。 这个祭厉活动，明朝法律化，然后到了清朝，仍旧延续下来。 节目导视：在中国古代，统治者有各种各样的祭祀，祭祀的对象往往是神灵祖先、日月山川，但为什么对厉鬼也会进行大规模的祭拜呢？官方是希望通过这种祭祀祈求些什么呢？ 郭建：这个活动它的主题是什么呢？主题也非常有意思，那个祭厉的文告，这里面讲什么是厉鬼，凡是我这个县里面一县当中，死了以后没有后代的，没有子孙后代的，绝种的那些人，绝了后的那些人，死与非命的那些人。那么这个就是个冤魂，这个冤魂到了阴间就变成了厉鬼，凡是死不得其所的那些人，通通都是厉鬼，他们是孤魂野鬼。因为没有后代祭祀他们，所以官方的祭厉的文告里面，把这些人一一列举了以后，跟他们讲你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