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多同学喜欢去听一些报告，这个在学习的初期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需要有很多招数，有很多套路需要去训练。但是这个部分，据我个人的感觉是，千万不要依赖它。可以借助一些技巧，但不能伪技巧，如果你走上了伪技巧的这条路子的话，这就所谓说入了魔道。人必须有思想，没有思想，别说科研做不好，生活也搞得一团糟。 什么技巧都替代不了你的思想。这篇文章是发表在《中国计算机学会通讯》上，目前对这一篇文章，特意给了一堆点评，我们也把它贴上来，反响也比较大。因为现在这个社会里边，人人都在想怎么去多发几篇论文，多申请几个课题，多搞点经费，多往上爬一爬，但是统统这些东西都是在舍本求末。他们不过做出来一些真正让他在学术史上，能够留下一点痕迹的这种科研来。真正的科研是什么？是思想的一种展示，你没有思想，就不可能有像样的科研。 这里我就讲什么样的科研技巧。我相信很多同学已经开始听报告了，听什么样的报告呢？大概有两大类报告会很多。第一，科研工具，你比如说有的讲实验的方法，有的理论的一些技巧，有的讲一些算法，这是我们在教学当中常见的。第二部分，科研的一些辅助技巧也很多，你比如说怎么写论文，怎么读论文，怎么写申请，怎么做报告。这方面基本上已经非常多了，成功人士也很多，这些方面都不是我的强项。但是这些东西，别人把它作为核心的东西，它仅仅是你的一个小小的、在现阶段的一个辅助，辅助的对象。用完了立刻扔掉的，你的中心不在这个里面，因为现在有太多的人靠这些东西去自我展示了，实际上这些东西是走不远的，关键是说它会让你浪费生命。 下面我就再给大家介绍一下，三位牛人怎么谈科学，怎么谈他的方法。笛卡尔一辈子，大家可能过去知道的，职业是指导笛卡尔的坐标系，其实笛卡尔是相当了不起的大科学家。笛卡尔的地位是这么说，现代西方科学的基础，它的哲学基础是从笛卡尔开始的，没有笛卡尔就没有西方科学，就是他的地位崇高到这种程度，是笛卡尔让西方人真正开始了科学研究这条路的。 那么笛卡尔这个人，他写了很多书，其中有一本小书叫《谈谈方法》，这是在西方哲学史上有崇高地位的一本小册子。在这里面，他提了诉求，因为笛卡尔当时也算是一个博学者，他已经把他那个时代所有的东西全学会了，然后他就跑到一个小镇上思考，他知道他现在学的那些东西有很多是不靠谱的，用不靠谱的知识去思考新的问题，可能也不靠谱。他就想，到底有哪些东西是靠谱的，他在想这个问题，最后想清楚了，只有四个东西是靠谱的。 第一，凡是我没有明确认识到的东西，我绝不把它当做真的接受。就不管它是谁说的，哪怕是教皇说的，他也不相信。也就是说，要轻率地判断和先入为主、先入之见，除了清楚分明地呈现在我心里，使我根本无法管理的东西之外，不要播放一点别的东西在我的判断里。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讲都不靠谱，但有几条它是靠谱的。他认为他一定要建立在充分思考的基础上，充分理解的基础之上，充分信任的基础上，他才能去接受一个东西，他从来不会去盲从或者迷信。 第二，他说要把我所审查的每一个难题，按照可能和必要的程度分成若干部分，以便予以妥当解决。因为笛卡尔对解剖学、数学、物理、尤其是天文物理，作出了都非常突出的贡献，他解剖学有专利。那这个人其实他思考的问题太多了，所以他分析问题的能力超强的，你比如说解析几何那从笛卡尔开始。古希腊的几何圆形欧几里得的那个几何原本，其实就是画图，指挥作图，然后就去搞一些割股，添辅助线。他认为这个东西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得更好，他就用数字搞了一种解析几何，这个方法是他独创的。他搞这个都是不是为了搞数学，他是想搞什么呢？他想告诉别人，你们常见的，上千年的那个东西，其实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替代它。他只是想展示他的哲学的高度，这是笛卡尔的解析几何，他的最初的出发点。他不认为他那个东西有多少妙，仅仅是他的哲学的一个小部分，一个小应用，举个例子给你们看看。 第三，他说要按次序进行思考。这个很重要，很多同学包括很多老师，事情很多的时候就乱了，没有主次没有次序，到处去乱做，抓到这个问题就做一下，那个事情做一下，最后自己搞得非常累，但是事情效果又非常差。他这里边强调的就是，要从最简单的，最容易的认识的对象开始，一点一点逐步上升，直到认识最复杂的对象，这是科学研究的最基本的套路。因为那些本来没有相互关系的东西，你要先给他们定一个次序，说实话这就是两个要点：一个从简单开始，第二从关键的开始。 第四，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尽量全面的考察，尽量准确的复查，做到确定毫无遗漏，必须全面而系统。笛卡尔总结出来就是四条，他一生的治学方法就是这四条。《谈谈方法》这本书非常小，以很多人读小说的速度的话，估计一晚上就拿下了。但是，整个西方现代哲学的真正起源是从这开始的。

冯诺依曼大家应该很清楚，他是计算机的创造者。他写了一本书，叫《论数学在科学和社会中的作用》。在这本书里面，冯诺依曼明确地提出来，做科学研究的四个原则。 第一，科学研究的非功利性。你抱着毕业来的，你抱着求职来的，你抱着成名来的，这都叫功利，统统是错的。他这里面这么说，这是他的原话，他说，在很大程度上，成功归结于完全忘掉终极所求，也就是说你可能想要名你可能想要利，但是在你做的过程当中，一定要忘掉那些名忘掉那些利。拒不研究逐利之事，只能依赖智能雅趣准则的指引。就是说你是靠兴趣。遵循此道，长远看来其实会遥遥领先，远胜于执守功利主义之所获。你看到很多人整天想着各种小技巧，整天想着各种小方法，却往上爬往上蹭，这种人不会很高，他想走也走不远。你看到很多人，有些人他虚心寡意，他什么也都不想要，最后他不想要的东西都给他了，你想要的东西都到他那里去了。 二，他又谈到了所谓的学科发展的阶段性问题，这个是非常重要的。他说，学科都要经历一系列的发展阶段，越是高级阶段其表现越是统一、严谨、可量化的，越是初级阶段越是充满了描述性的语言，越是有许多现象不可解释。他为什么有所指呢？是因为有一次他跟朋友们聊天，这个朋友是个经济学家，经济学家说冯诺依曼你不是数学很厉害吗，经济学你又搞不了，说到这个经济学里边，他要的是人还要物，太复杂了，这个因素已经多到无法控制。冯诺依曼回来以后就思考这个问题，这个经济学到底怎么做呢，能不能做呢，他有没有戏呢？他像那个朋友判断的说，他就永远处于那种宏观的、人本性的这种研究上吗？他回来就做了这么一个判断，他发现在经济学领域，还没出现一套理论，都是非常简单的一些描述，简单的一些原则，他说这些东西是它不粗俗的表现，不是这门学科不能做下去，而是它还处于初级阶段。所以冯诺依曼就花了两三年时间，提出了博弈论。这在经济学领域里边，第一个数学工具，其他你说那些举证的，往上用一用，那不算数学。 过去的一些学生，沿着博弈论这条走下去，什么纳什什么的，都拿到诺贝尔经济学奖。但是真正的发明者是冯诺依曼。他为什么可以在经济学领域搞出这么好的成绩，就是因为他有这个原则，他相信经济学可以搞，而且可以搞得很好。假如你没有这个原则的话，被那些经济学专家一说你就吓跑了，那东西不是我的专业，冯诺依曼一开始的专业是什么？数学。而且是数学里面最穷的数学代数，它的算子理论，我们上学都上他的。但是他后来又花了两年时间，去把计算机的题意结构搞出来了，就把编程序的最基本的架构制订出来了，这都是计算机发展历史上最经典、最奠基的两个文献。搞完计算机之后还不够瘾，又把博弈论给弄得很神奇。他之所以神奇因为他有神奇的思想，我们之所以平庸是因为我们都是平庸的思想。 第三，自然科学的数学发展力。他认为，一个学科是否成熟、是否是科学，其唯一条件是看这个学科是否有成熟的数学理论和基础。比如说像中医，我也老看，《黄帝内经》什么东西，统统是阴阳五行，它没有一点数学公式在里边，这是科学吗？现在还知道称之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只能说一些经验，它的解释基础不是现代科学，所以这是一个极不成熟的学科。如果说在座的各位同学将来做人工智能，夺这个数据挖掘的，中医就是非常好的方向。哪一天你搞出一个类似博弈论的东西，把中医往里面一放，能够解释很多病症，你不光要获得诺贝尔奖，获一百份诺贝尔奖那肯定也可以。 第四，他就强调说数学工具的同步性原理。他认为，解决一个全新领域的科学问题，就必须有类似于微积分相对于物理学一样的数学工具的伟大发明才能解决。因为冯诺依曼同时还是量子力学的，不能说是奠基人，但是起码是非常重要的奠基人之一。他写了一本书叫《量子力学的数学基础》，整个量子力学都是沿着他那本书的方向去发展的。所以他对物理这一块特别的了解，他就是做一个对比，物理学为什么能够有大发展，就是因为微积分出现了，没有微积分就没有过去的经典力学，没有那些物理学的任何东西，所以他说必须要一个工具，所以他才给经济学找了一个博弈论。 最后一条，他就说你要想搞什么东西，这跟笛卡尔两个人完全相同的，研究的这个对象必须是朴素的对象，不能是复杂的对象，否则你研究不动。他举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例子，可能我们所有朋友都没有去思考的，为什么牛顿要去研究自由落体，作为研究运动的一个起点，因为在不考虑风力的情况下，自由落体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重力。所以他特别容易分析这个数据，他就研究在地上滚的小车，他能研究得动吗，地上的力太多了，重力、阻力各种各样的一些复杂的外力，它太复杂了，所以他搞不动，但是自由落体只有一个参数。通过对这个东西研究，他才能搞清楚，这是冯诺依曼他去分析的结果。

下面一个就是说，这些科学家刚才那些书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庞加莱是一个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也是个哲学家。庞加莱在我们国家50年代历史上被批判过，批判为唯心主义。为什么呢？他在有本书叫《科学与方法》里面提出了，他就想为什么有些人有创造力，有些人就没有；为什么那个人可以想很多问题，而别人就不行，你说庞加莱这个人一辈子发了多少论文。在那个年代全是靠手写，靠那些最初古老的打字机打出来的，打一篇文章要打几十遍，五百篇文章，篇篇是经典。他搞到哪一个学科里面，就一下直接统一了，后面的人只要从他开始前面你就不用看了。卖东西的对他来说就一扫而空，他在好几个领域里面都是这样的，只要他一去，他是老大了，全部人统统就可以休息了。但是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怎么思考问题？他说必须要靠潜意识思考，这个人很牛，他把潜意识思考竟然建了一个物理模型，他说潜意识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他把这个物理机理他自己想象了一个模型出来，所以看这本书也蛮有意思的。《科学与方法》，作为哲学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一本著作，应该说是非常有地位的，他为什么整天老想着潜意识思考，潜意识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因为你这个人你无法描述，别人更是摸不着看不见，所以就把他批判，说这个人是一个唯心主义者。唯心主义的话跟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就相冲突，所以在50年代被批判了很长时间，其实这要考虑一些东西，这里边有这么几条。 我们经常讲，做科研需要灵感，灵感是什么东西？就是潜意识思考冒出来的那个火花。那为什么呢，为什么说我们冷静的分析或者冷静的思考，产生不了重大的进步呢？主要的原因在，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说，有意识的思考它具有连贯性和稳定性特点，因为你知道清醒地思考问题的，思考是有逻辑的。但是一个突破，必须是不连续的，它必须是一下跳起来，那叫突破。你说靠一个连续的东西怎么去突破一个不连续的东西呢？绝对做不到。可是，这个潜意识思考，它是冒一个火花，冒出来一个，只要你抓住了，它就是一个节约，它就是一个脉冲。 潜意识思考具有随机的特点，可能产生很多的组合，但是只有少量的几个才能被人抓住，这个抓住的就所谓灵感。这些东西都是庞加莱他在这个书里面描述的，那怎么才能够提高潜意识能力呢？这是我补充的，应该有几条。 第一，专业知识你必须得有，你说你一个上过小学的人，你让他来搞一个科学研究，他完全不懂，什么灵感他也不会有。这必须得有深入的专业知识，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第二，人必须活得非常的纯粹。你整天满脑子东拉西扯的那些东西都在琢磨，你绝对不会有灵感，他为什么呢？潜意识实际上是一个低级的一种加工活动，低级的加工活动它能够储存的东西非常少，你想如果多了，它都不知道该加工哪一个，它乱套了，它成神经病了，潜意识就消失了。第三，审美。这是庞加莱特别强调的，他说人为什么会抓住某一个灵感，就是因为他大脑里边有各种各样的阈值，这些阈值就是你的审美，靠这些阈值他就能够把一部分跳得比较高的那些灵感给抓出来，变成有意识思考它的内容。所以也就是说，好的审美能力一方面可以激励潜意识有效地工作，另外好的审美能力才能真正抓住有效的那些灵光一现。还有经常犯毛病，很多同学搞一个东西，经常一直不断花长时间在那儿搞，这是错的。正常情况下，一般一个人最好是做两个课题，一会儿做这个，比如说这两天做这个，实在是做不动了，换那个做做，你像我同时做六七个课题，每个课题都完全不一样，但是很正常，你不就搞个分时嘛，不定形嘛，流水嘛，对不对！就是这些基本的方法。你始终专注地搞一个，你以为那好，其实不好，因为你脑袋疲劳了。第五，保持纯净的心灵非常重要。因为人只有在快乐的时候才会有灵感，苦闷的时候不会有灵感，他处在一个不好的状态下你还让他干活，凭什么呢？他也需要休息。还有一个叫，这个在《论语》里边，我们经常讲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大家来讲见贤思齐，我们看到好人学好人，其实不对，因为好人你根本看不到，看到的都是不怎么样的，包括我在内都是不怎么样的，普通人一个。那个东西你没法学，怎么办呢？我强调的就是见不贤而内自省是最重要的，见贤思齐不重要，那句话忘掉都可以，因为贤的人你根本就摸不着边，你说我们跟爱因斯坦去学学，爱因斯坦他现在怎么样了，看看照片还行。最重要的就是，贤的你根本是学不来的，你比如说李白写诗很妙，我们跟李白学学，学得动吗？爱因斯坦人家搞科学研究搞得好，我跟爱因斯坦学学，那不是自讨苦吃吗？学的时候一定是疯掉的，因为这些人，真正的高手他像是，就是没有规律可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你还怎么跟他学。所以他这是不可复制的，这样的人是不能学的，避免跟这样的人学，要敬而远之，他的东西我们欣赏欣赏就可以了，但是千万不要去陷入到一种梦想，说我们去学这样的人。不贤的人比比皆是，这个是我喜欢的，为什么呢？你看，他为什么不贤，他身上肯定犯了某种错误，这种错误你不犯你就有可能走得比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