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期节目中，赵晓岚教授说到，李煜在他的皇后娥皇患病期间，与娥皇的妹妹小周后一见钟情，引出了一段风流韵事，并写了几首词自曝隐私。俗话说“乐极生悲”，就在李煜与小周后缠缠绵绵不可开交的时候，他的人生出现了意外，这给他的身心带来巨大的打击。那么，沉迷于新感情中的后主李煜，他的生活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湖南师范大学教授赵晓岚做客《百家讲坛》，精彩讲述南唐后主李煜的情感故事。系列节目《李煜》第四集《啼笑因缘》，敬请关注。 　　赵晓岚： 　　李煜的痛苦首先是从他的知心爱人娥皇那里开始的。当李煜和小周后他们之间的恋爱进行得正处于一种如火如荼高烧状态的时候，他们几乎忘了皇宫还有另一个处于高烧状态中的病人娥皇。这娥皇虽说整天病得昏昏沉沉的，只能躺在床上睡觉，但终究也有短暂清醒的时候，于是有一天就出现了这么一幅场景。 　　在爱情的高烧状态中，偶然清醒了一下的小周后，突然想起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是探望姐姐，于是就到娥皇那里去报个到，恰好碰上了也处于清醒状态中的娥皇。娥皇一见妹妹又惊又喜，随口就问道，妹妹是什么时候进宫来的呀？这小周后一来年纪小，可能还不太懂事。再（则）这女人一旦进入狂热的恋爱状态，智商多少会受点影响，反应会比较迟钝。所以她就老老实实说，我来了好些天了。 　　我们前面说过，这娥皇是个冰雪聪明、七窍玲珑的人物。一听这话，马上就起了疑心，怎么回事，这丫头来这么些天，我这个皇后竟然不知道。就算我经常在昏睡，她怎么不守着等我醒来跟我打声招呼呢？她这些天究竟在忙些什么？李煜为什么也没跟我讲一声呀？这里面不对劲，有问题，而且问题相当严重。这么往深处一想，可就不得了。娥皇她是想到自己病得奄奄一息，而自己的老公和自己的亲妹子很可能就在眉来眼去，寻欢作乐。她心里是要多难说有多难受，她当时的反应，据陆游的《南唐书》所说：恚怒，至死面不外向。 　　就是心中非常愤怒，然后把脸转到内侧的墙壁，到死也没把脸转过来。另外一个叫马令的人写的《南唐书》，他说娥皇听到这话以后，是：心恶之，返卧不复顾。 　　陆游的记载可能有点夸张，因为根据其它一些史书的记载，娥皇后来还是面向李煜，说了不少话的。当时的情形可能跟马令所记的大致差不多。就是娥皇知道问题很严重，心里很生气，但她毕竟是南唐的国母，得保持点风度，何况这个第三者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好公开地去争风吃醋。所以她就只能转过脸去，躲在被窝里悄悄地抹眼泪，而把小周后给晾在一边。 　　画外音： 　　有后世评论认为，在李煜的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他生在帝王之家，却无帝王之志；身居国君之尊，却偏怀赤子之情；挚爱国后娥皇，却又热恋妻妹。 　　他这种不平常的身份和他真率放纵性格之间的反差，实际上已经为他的悲剧埋下了伏笔。而他在感情方面，既多情又深情的特点又使他将要感受更多更深的痛苦。就在娥皇还没有从李煜的过去背叛中缓过劲儿来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终于给这位病恹恹的南唐国母一个致命的打击，也将李煜推进了痛苦的深渊。 　　赵晓岚： 娥皇给李煜生了三个儿子，其中第二个儿子仲宣是在李煜登基的那年生的，特别地聪明可爱。三岁的时候，他就能一字不漏地读完当时科举考试的教材－－《孝经》，他听到音乐就能马上说出这是什么曲子，在宫里的宴会或者是宫外见到李煜的下级官员的时候，表现得也非常有礼貌，鞠躬作揖，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 　　对这样的小神童，李煜和娥皇自然是看得心肝宝贝似的。娥皇甚至把皇宫里的保姆都给开了，自己亲自来带这个小家伙。娥皇生病的时候，仲宣四岁，她实在没有力气再自己照管了，于是就把他放在另外一个地方抚养，没想到因此出了意外。有一天，仲宣在佛像前玩耍，一只猫忽然窜上了挂在高处的一个大琉璃灯，哗啦一身巨响，把灯给踩下来摔在地上，摔得粉碎，仲宣因此吓得失魂落魄，哇哇大哭，竟然得了癫痫病，没几天就死了。 　　重病中得娥皇听到这个噩耗，哪里还挺得住。如果说李煜的感情背叛是往她的心口戳了一刀，那么宝贝儿子的死，就是连她的心都给挖走了。这没心的人，自然就活不成了。这时处于爱情的高烧状态，被爱情烧迷糊了的李煜也因为爱子的死，这一兜头的一盆凉水，给浇得清醒了几分。眼看曾经的知心爱人就要永远地离他而去，这下子他真的慌了神。于是又重新恢复了模范丈夫的本色，又守到了娥皇的病床边，开始为娥皇的病情祈祷。 　　玉树后庭前，瑶草妆镜前。 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 　　在这首名叫《后庭花破子》的词里面，他把娥皇比做后宫里的玉树，那就是珍贵美丽的花木。比做梳妆台镜边的瑶草，那就是仙草。他说，去年的花今年依然开得鲜艳，今年的月亮和去年的一样圆。老天爷啊，你可千万不要偏心，一定要保佑我的爱人，就像这花和月亮一样，永远保持年轻活泼的生命。 　　然而，不管李煜如何真心诚意地祈祷，终究也挽回不

　　画外音： 　　守制是封建时代的丧礼仪式之一，就是儿子在父母死后要谢绝应酬宴乐，辞去公职，在家守孝三年。穿孝期间须遵守儒家的礼制，包括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不娶不聘，夫妻分居等等。守制起源于周代，到了清朝末年，这一古礼才从人们的生活中渐渐消失。 　　对于此时的李煜来说，爱妻的早逝、幼子的夭折、母亲的亡故，给他带来沉重的感情打击。而他又不能够从以前的风花雪夜，笙歌燕舞的生活中寻求安慰。于是，出身尊崇佛教世家的后主李煜开始对佛教顶礼膜拜。可是佛教推崇清心寡欲、六根尽除。过着风流奢侈帝王生活的李煜，能够与佛教结下真正的因缘吗？ 　　赵晓岚： 　　佛教本来是一种从印度进口的文化产品，南北朝时期开始广泛流行，后来逐渐就有了许多中国特色，和土生土长的儒、道并称为三家，或者三教。它的基本教义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首先，它告诉我们人生是一个苦海，然后，它告诉我们怎样才能从这个苦海里上岸。五代十国时期的南方，佛教是非常地兴盛。南唐李氏家族的几任皇帝都信奉和推崇佛教，所以寺庙是越来越多，香火是越来越旺。 　　而李煜因为从小他就有一个做隐士的打算，所以他对佛教那一套出世的理论，他是非常地熟悉和认同的。而现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连续失去了爱子、爱妻、慈母，这三个至亲至爱的亲人，可以安慰自己的小情人。在三年之内都不能够卿卿我我；可以消愁解闷的歌舞汇演也不能举办；皇帝的本职工作，他又干不出什么名堂。小朝廷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又老是受赵匡胤的欺负。你说他苦不苦，闷不闷。像这样一个连遭不幸极度苦闷的青年，自然就会对佛教，那个宣扬人生苦海无边、烦恼无尽的教义呢，顶礼膜拜。自然就会希望从佛祖那里讨得一些消除人生痛苦得灵丹妙药。有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连遭这么多痛苦不幸，以为是遭受了因果报应。所以他写诗说：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 　　就是我前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有谁能够替我问一下佛祖吗。 　　但是更多的时候，他是沉浸在那个念经拜佛所造成的一个空幻的世界里。他把佛教当成了他的精神鸦片，他宣称：赖问空门知气味，不然烦恼万涂侵。 　　就是说幸亏我从佛教那里懂得了不少的道理，不然我就掉进了烦恼的包围圈里去了。 　　不过，李煜毕竟是一个多情的种子，他虽然在痛苦无奈中投进了佛教的怀抱，但是并没有忘记小周后的怀抱，所以他尽管虔诚，却是六根不净。对这一点，李煜倒也不加隐瞒，他曾经在一首诗里面这么说：背世返能厌俗态，偶缘犹未忘多情。 　　背世就是说超脱尘世，因为李煜信佛，他就认为自己是超脱了尘世。这第一句的意思是说，我超脱尘世以后，回过头来再来看尘世中的种种人情世故，觉得非常地讨厌。“偶缘犹未忘多情”，这个“缘”是指什么呢？就是指的因缘，这是佛家的一个术语，因是指引申结果的直接原因，缘是指外来相助的间接的原因。比方说一朵盛开的花，那个种子就是因，而使这个种子从发芽到生长到开花中间所必不可少的水分、阳光、土壤这些，那就是缘。佛教有十二因缘的说法，通过观察这十二因缘而悟道，就叫做“缘觉”。就是说自己虽然认真地学习关于因缘的佛理，觉悟有所提高，但还是没有忘掉多情的本色。 　　正因为这个多情，所以佛教徒李煜在过了三年清心寡欲的生活之后，马上就把迎娶小周后提上了议事日程。结果他的烦恼也就真的马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