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期声：王立群读史记汉武帝之临终托孤。 王立群：怎么样为太子的冤案做善后？而善后的前提是汉武帝内心的追悔，而这个追悔我们上一集已经讲到过，壶关三老在给他上书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但是那个时候汉武帝一是缺乏勇气，二他是转不来弯子，一下子转不过来。由认定太子谋反，到认定太子被冤杀，他这个弯子转不过来。再说汉武帝是一代雄主啊，60多岁的一个老皇帝，你要叫他认错，总得给他搬个梯子叫他下台阶吧，他爬了三十九级下台阶得有个过程啊，谁给他搬梯子，搬个什么梯子他才能颤颤微微的下来这也是问题啊。所以汉武帝晚年的话首先从壶关三老上书以后他已经觉得是冤案了。后来在太子死了继续去查，查的结果就是原来告状的那些京城的巫蛊绝大多数是冤的。所以他越发意识到太子是个冤案，怎么处理？怎么下台，这到了一个关键时刻。也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我们不得不记住他，这个就是汉武帝一生中间封的十三任丞相的最后一任丞相。不过这个时候他还不是丞相，他后来就成为丞相了，这个人叫田千秋。田千秋是汉武帝晚年的一个关键人物，而且这个人后来到汉昭帝时期，汉武帝死了以后是汉昭帝继位，他还做丞相。到了最后他老了，不能上朝了还允许他坐着车去上朝，所以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车千秋。这个人是个什么职务呢？他是个管高祖刘邦陵寝的一个官，就是刘邦死了以后有一个陵园，管陵园的一个小官。而这个高陵寝田千秋给汉武帝写了第二道关键性的奏章，这个奏章很短。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罪哉？臣尝梦一白头翁教臣言。 这是田千秋上书讲了三个问题，他说第一太子谋反要我看叫什么事情呢？叫子弄父兵，就是玩弄的弄，弄就是玩。就是儿子拿着父亲的军队玩了一下，这算什么罪呢？罪当笞，打一顿屁股就算了，这不算什么罪。第二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就是皇帝的儿子犯了错杀人，错杀人了，你应当判他什么罪啊？换过来说也就是田千秋认为皇帝的儿子杀错人了什么罪不判，这是第二条意见。第三条意见他说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我梦见了一个白头发的老人告诉我的，把这个梦托给我，让我告诉您的。田千秋说的这个话太妙了，田千秋这个话的要害是两点，第一点是怎么看待太子谋反，第二点是说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个白头老人托梦给我，我把这个梦说给你听。这两点都非常巧妙，我们先说第一点，在田千秋看来太子谋反不过就是儿子把父亲的兵抓过来自己玩了一番，不算罪，顶多打一顿就行了。这是用平民视角，用我们平常家务事这个观点，老百姓的观点来看待皇家的事情的。本来太子谋反这是一个危害国家安全罪啊，这是一个大罪啊，危害国家安全罪。但是在田千秋过来这不过就是儿子淘气拿着父亲的兵玩了一番，打一顿屁股就了了，不算什么罪。他对太子的罪做了一个重新的阐释，这就为太子平反制造了理论根据。第二点更巧妙，说这不是我说的，这个话是一个白头发老人托梦给我，这个白头发老人是谁啊？田千秋是汉高祖陵园的看守官，这个白头老人其实就是汉高祖刘邦，这是高祖刘邦托梦给我。 这个话说出来汉武帝可找到台阶了，这个台阶太好了。因为他要改这个错，最好的台阶是汉高祖刘邦给的我这一个指示，我再改这个错理所应当了。所以汉武帝太高兴了，立即召见田千秋，召见以后汉武帝高兴的不得了说了一番话，他说夫子之间的感情很深，夫子之间的关系很特殊，一般的外人是很难插进来说话的。中国有一句古话叫疏不间亲，就是外人不能插到亲人中间说话，你这个说话很难把握分寸叫疏不间亲。他说你看夫子之间这么难说的话你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而且这又是高皇帝托梦给你的，所以汉武帝一高兴立即做了三条决定。把这一个本来最下级的汉高帝陵墓的把守陵园的官，就是高陵寝一下子提成什么呢？提成大鸿胪，大鸿胪是主管少数民族和诸侯国事务的九卿高官，就是一下子提成正部级的高官，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杀，不过这一次不是杀什么呢？不是杀当年没有帮他镇压太子的人，这一次是杀当年帮他镇压太子的人。上一集我们讲的是那些不帮他杀太子的他杀了，这一次他要杀的是那些当年帮他杀太子的他要杀了，一个不落全杀了。 第一个江充，已经被太子杀了这还不解恨江充全家灭族，这是第一步。还有那个宦官苏文是第一个跑来告太子谋反状的，把苏文活活烧死，这是第二步。第三当年因为杀太子立功封赏的人这一次全部杀掉。这三刀很厉害啊，这温柔三刀可以说把当年帮他镇压太子的人全杀光了。 同期声：田千秋的上书为太子平反拉开了一个序幕，太子之死让汉武帝陷入了晚年丧子的痛苦中，他追悔不已，根据史书的记载汉武帝不但杀了江充等帮凶，他还修思子宫，建思子台，寄托自己对儿子的无限哀思。汉武帝的种种做法已经让人感觉到他内心强烈的自责，但是太子之死对汉武帝的影响绝不仅仅是这些。他开始大刀阔斧的进行内政调整，那么汉武帝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子之死到底给汉武帝带来了什么？ 王立群：因为从冤杀太子开始，汉武帝就在考虑

王立群：汉武帝在平反冤狱，调整内政以后汉武帝面临的最后一个大问题就是临终托孤。汉武帝有六个儿子，长子卫子夫所生已经自杀了，次子是齐王死得很早，下面还有四个儿子，这四个儿子中间选谁？这个时候就开始了新的一场宫闱大战。四个儿子中间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昌邑王，昌邑王是谁呢？昌邑王是汉武帝晚年非常宠幸的李夫人的儿子，李夫人是汉武帝的爱妃啊，死得很早。李夫人是个很聪明的人，李夫人临死，就是她病重的时候，汉武帝几次去看望她，李夫人用被子盖着脸，不让汉武帝看她的脸。汉武帝非常遗憾，几次想看李夫人不让他看，所以后来汉武帝一直非常怀念这个李夫人，后来有人就问李夫人，说为什么皇上来看你你不让他看你的脸？她说现在害病以后我这个面容变化很大，如果皇上看到我这个脸，他对我的印象就全破坏了，如果他不看到我的脸，他脑子中间始终存在的就是我当年最美的那个样子，他在我死后就会对我的家族格外的照顾，所以我绝不能让他看到我临死的这个惨状，所以李夫人做得很高明。 所以李夫人死以后汉武帝一直很怀念这个李夫人，李夫人生了个儿子就是昌邑王，这是汉武帝按他的六子儿子中间排序第五的儿子，昌邑王他的母亲是李夫人，而李夫人有两个哥哥都因为他这个妹妹得到宠幸了，一个是贰师将军李广利，这是汉武帝三元对匈作战的大将，卫青、霍去病和李广利，三个人。卫青、霍去病虽然是外戚但是都有军事奇才，李广利也有外戚的身份，但是李广利完全是个庸才，不具备卫青、霍去病那种军事天才。所以李广利在一次出征的时候，这一年是征和三年，因为这时候匈奴入侵，汉武帝就派李广利出兵，李广利在出兵的时候和丞相，就是我们上一集讲到的丞相刘屈耄两个人有一番对话，这牵涉到什么关系呢？首先我们应当说明李广利贰师将军李广利跟仍刘屈耄两个人是儿女亲家。儿女亲家他俩的关系非常近，是亲家。而昌邑王是李广利妹妹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外甥，是他的亲外甥。所以李广利在出兵的时候，丞相来给他送行，他就给丞相说，你想办法做工作让昌邑王继位做太子，昌邑王一继位做太子李广利就是未来的皇上的舅舅。那么刘屈耄跟李广利是儿女亲家也是个受益者，两个人就密谋了，说了一番话。但是事情做得不机密，这个话被人听到了，马上报给了汉武帝，大臣们在私下里议论立谁为君主在封建社会这是谋逆之罪，是杀头罪。 所以事情一发作，那么汉武帝立即就把丞相刘屈耄给抓了，抓了刘屈耄以后一审查刘屈耄的妻子还有巫蛊，那这事情就更大了，这一丞相刘屈耄和他的妻子，包括他家里人全部给杀了，杀过以后又牵涉到李广利，结果的话把李广利的妻子、孩子也全杀了。而杀李广利的家属的时候李广利还带兵在外边，结果李广利自己的妻子、孩子被杀，他想急于立功来求得宠幸，结果他贸然进兵加上内讧，李广利兵败投降，晚年李广利这次算是投降匈奴了。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昌邑王淘汰出局，绝不可能再立昌邑王了，你想想昌邑王的母亲是早死了，他舅舅投降匈奴了，昌邑王绝对不可能再立了，第一个儿子被淘汰。 第二个被淘汰的是燕王，燕王叫做自取其辱，老大太子死了，老二死了，排行第三的是燕王，所以燕王就想着怎么轮也该轮着我这一个年长的了，立嫡立长嘛，我既是嫡又是长，他就想好事了，他怎么办呢？他在后元元年，就是汉武帝临死，汉武帝是后元二年死的，后元元年这个燕王突然间给皇帝写了封信。他说我要求到皇宫中间去做一个侍从，就是他不再做诸侯王，他要求进京在汉武帝身边做侍从，这个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什么意思啊？等着接班啊，你在外边没有机会等着接班的。汉武帝一看因为这个燕王汉武帝本来就觉得他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料。这个人为非作歹，做的坏事太多了，要让他当了皇帝一定是暴君，所以汉武帝把那个送信的使者给杀了。然后就查燕王的事，一查出来他还窝藏逃犯，汉武帝一怒之下不但没有让他进宫，把他臭骂了一顿还削了他几个县。因为诸侯国有好几个县呢，削了几个县，所以燕王是自取其辱，本来是想进宫的。结果使者也杀了，县也被削了，地也被削了，还被臭骂了一顿完了，第二个皇子又淘汰出局了。 第三个是广陵王，广陵王是燕王还要坏，平时干尽了坏事，当然汉武帝对这个不孝之子不想杀。而广陵王也觉得自己当太子没戏，所以他就自动放弃了，不再去争了，这个也出局了。这样一来只剩下第六个皇子了，也就是汉武帝晚年得的这个皇子。这个皇子他的得到有一个离奇的故事，就是钩弋夫人的故事，汉武帝晚年走到一个地方，有人告诉他这地方有一个奇女子，然后他就把这个奇女子找过来。然后这个女孩从生下来，一直到汉武帝召见她，这个女孩的手就是弯着，不会伸开，然后汉武帝一掰她的手就伸开了。所以汉武帝立即被她的美貌所倾倒，这个时候汉武帝多大了？汉武帝是61岁碰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女，一下子就爱上她了，就把她娶了。结果这个汉武帝娶了这个十几岁的钩弋夫人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钩弋子，汉武帝很喜欢这个儿子。汉武帝就觉得他这个儿子很好，剩余的

王立群：汉武帝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人到老的时候大概有这么一个阶段，第一个阶段叫一年不如一年，第二个阶段一个月不如一个月，最后一个阶段叫一天不如一天。这是很可怕的，和我同龄人大概都有这个体会，我们现在还是一年不如一。汉武帝晚年就有这种感觉了，找到感觉他就觉得得赶快立，但是立这个儿子必须得找一个辅佐他的人，所以他就在他身边的大臣中间选，选来选去他相中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霍去病同父异母的弟弟叫霍光。 这个霍光从十几岁就在汉武帝身边服侍汉武帝，跟着汉武帝二十多年，我们可以算一下，十几岁跟着汉武帝跟了他二十多年，这个年龄应当是在四十岁左右。霍光这个人二十多年在汉武帝身边没有说过一句错话，没有办过一件不妥当的事，这个太不容易了，所以汉武帝就看中他了，因为他觉得霍光这个人极其谨慎，他最谨慎的这一点汉武帝就看中他了。所以汉武帝就要想，我要想个办法怎么样来立太子，他想立他的少子刘弗陵，就让霍光作为他的顾命大臣，他怎么做的呢？他先画了一幅画送给霍光，这个画画的什么呢？画的是周公背着成王朝见诸侯，周公背成王的故事源自周朝。就是周武王死的时候，他的儿子周成王年龄很小，他就委托他的弟弟，就是所谓的周公来辅佐他的幼子，这个周公就背着他的侄子来替他执掌朝政，朝见诸侯。所以画了一幅图送给霍光，这个图一送给霍光，其实霍光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霍光还装作不了解。结果到了汉武帝的后元二年的天，汉武帝病重，汉武帝是个很敏感的人，就是在他临死前两天，他下诏，他把霍光这些人叫到身边，他已经病得很重了，霍光就跪在汉武帝的床前哭着对汉武帝说，说陛下万一有不测之事立谁为太子？汉武帝说这还用我说吗？立我的小儿子刘弗陵你来做周公辅佐他，然后汉武帝当天就下诏立少子刘弗陵为太子，立了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立了四个顾命大臣。汉武帝为了立他这个小儿子，他还做了一件让我们今天看来非常残忍的事情，就是杀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 因为他立他这个小儿子的时候，这个小儿子八岁，钩弋夫人多大了？二十多岁。汉武帝有一天就借着这个机会厉声地呵斥、责备钩弋夫人，钩弋夫人吓得把首饰也去了，跪到地下求饶，汉武帝不依不饶立即让武士把她拖走。钩弋夫人走的时候很凄惨，一边被拖着，一边还不断的回着头看着汉武帝，希望汉武帝能够饶恕她。汉武帝是高声喊着你必须死，最后把钩弋拖下去立即处死。这个事情过后很多人不理解，很多人不理解这个事情。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呢，汉武帝就问他身边的侍从，说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情呢？他身边的侍从们就壮了壮胆子说了，马上就要立她的儿子了，为什么杀他母亲？汉武帝说你们这些人是俗人，你们不懂。看看我们古代的历史，有多少国家的内乱是怎么产生的呢？都是因为主少母壮，皇帝很小，母亲很大。如果立了八岁的钩弋子，八岁的钩弋子立为皇帝的话，他的皇太后才二十多岁，要一个二十多岁的皇太后守寡终生有悖人性，她也守不住，必然会产生淫乱之事。按我们今天说法，等于是要给汉武帝戴个什么帽子，这是汉武帝不能容忍的。所以汉武帝说一定要杀掉她，不能让她存在。而且汉武帝还下了一道命令，所有为他生过孩子的，不论是生儿子、生女儿的，所有为他生过的嫔妃一律处死。 我们今天看来汉武帝这件事情确实做得很残忍，但这件事情以后他后面还隐藏了一个汉武帝没有说得出口的理由，为什么要杀钩弋夫人？其实汉武帝只说了一个理由，怕年轻的皇太后出现绯闻，这是他说的一个理由，还有一个原因是汉武帝没有说出来的，因为霍光作为首席顾命大臣，他再稳健，再有能力他也是个臣，他是个臣子，而钩弋夫人如果活着，她再年轻她也是皇太后。如果说钩弋夫人跟霍光相比的话，一个是君，一个是臣，霍光的执政的权力，执政的能力会大打折扣。为了让霍光能够行使自己的顾命的权力，不能让钩弋夫人存在。因为钩弋夫人存在有两种可能性，第一钩弋夫人干政，假如太后干政，那么钩弋夫人就可能成为霍光的政敌，钩弋夫人如果将来跟霍光两个人干上了，那霍光怎么去辅政？所以除掉钩弋夫人等于是提前扫清了霍光顾政行使权力的一道障碍，这是汉武帝说不出口的一个理由。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钩弋夫人不干政，钩弋夫人假如说她不去干政那怎么办呢？那些反对霍光的大臣就会跑到皇太后那去，打着皇太后的旗号，就会在皇太后的身边结成一个反霍光的政治中心，为了避免这种乱政的情况出现，必须要保证一个中心。所以汉武帝在这之前提前处理掉钩弋夫人。我们这样讲的话这个汉武帝在处理这个问题中间确实有他的有道理的一面，但是反过来我们替钩弋夫人想太亏了，二十多岁，儿子要当皇帝了自己就得死。太残忍，没有办法，但这也是历史中间很难处理的一些事情，就是这些事情是非常难处理的。作为汉武帝来说，他当时没有一个健全的政治制度能够保证他的政权平稳过渡，所以他不得不采取这种非常残忍的做法。而且这个做法去母存子的这种做法，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