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大家好，我叫梁文道，欢迎大家在放假期间下着雨的时候，还花这么多的时间跑来我们这一趟第二届的理想国文化沙龙。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今天第一场的题目“这个世界向中国开放，还是中国向世界开放”。在这样的主题底下我们请到六位嘉宾，我现在依照发言顺序给大家一个个介绍出来。 我们有请第一位嘉宾是张信刚教授，张先生最近出版了一本书大家要捧场叫《大中东行纪》，他发明一个很有趣的概念叫大中东概念。这是一个以前很少见到的历史空间的概念，用这个来解释我们过去所谈到的阿拉伯世界或者伊斯兰世界。然后从他过往这么多年的行脚跟努力里面，我们都能看得到他对于中国怎么样跟世界的这个版图先轨这一块有些跟以前不同的看法。因为平常以前我们一讲中国跟世界，我们不晓得为什么中国一谈到世界想到的就是欧美，我们往往忘记了印度就在我们南部，他也是我们亚洲国家一部分，跟我们关系合作密切，或者是其他的中亚地区就更别提了。第二位给大家介绍的就是来自上海复旦大学的葛兆光教授，葛教授我也要帮他打一打他的新书，他不用我打我还是要打。他最近出了一本非常重要，非常有分量的宅兹中国，是一个回忆过去几年来各种的中国研究，汉学，或者是史学界研究里面提到怎么样重新定义中国的范围，甚至是在国家的定义里面，他做了一个很有趣，很有利的一个回应。接下来下一位本来我们今天应该请易中天先生，可是易先生家里面最近出了一些事故，所以他现在有孝在身赶不过来就没有办法再来了。还好我们请到一位救场的朋友就是贺卫方教授，贺先生刚刚听到大家欢呼我也不都介绍，大家都知道他是石河子的教授。 接下来下一位就是我们的年轻学者里面的一个典范人物，现在任教于天津南开大学的熊培云教授。我们昨天晚上还在开玩笑说熊培云样子很老成，但其实比我们都小很多，比我都还小，太不象话了。接下来给大家介绍我觉得特别有资格，也会对我们今天讲的这个题目特别有见地的一位著名学者，他很快地就会把他毕生的作品里面其中一些很重要的文章结集成一套文集来出版。好像这个是打书会，但是我打的都是好书。这位作者就是我们现在给大家介绍的智中云（音译）先生。最后一位就是我刚刚在后台的时候还问他你不是被炒鱿鱼了吗？每隔一个礼拜就会传出一次他被辞职，或者是他辞职消息的我同行中央电视台的白岩松先生。一切传闻都是误传，白岩松还健在。 我们今天这样的一个题目它的背景其实很简单，我们知道过去几年来很多人都在谈不是价值，或者还是中国模式。隐隐约约好像有某种对立的状况，又或者有人觉得今天中国该往何处去，还是世界该往何处去。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是彼此牵连在一起的。我们今天不可能通过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里面把这些问题都梳理清楚，但是我们台上这六位嘉宾绝对有能力，有资格给大家一些有意思的线索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张信刚教授有请。

张信刚：各位早上好，今天是教师节，作为一个老教师我也跟自己说教师节好。这个题目对我说来最重要的不是刚刚说的世界对中国开放，还是中国对世界开放，是整个文化沙龙的主题。一下子就让我眼睛打开了，我过去也没有参与过，去年也没有参与过，甚至到很晚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当主办方跟我说要我参加的时候，这个主题是打开两个字，打开这两个字当然有很多的想像，它可能是动词，可以是形容词，可以是名词。当时这三种词都在我脑子里出现了，立刻就是打开这个。 为什么我要说这个话呢？因为我是没有办法把今天的主题在我十分钟的限额之内能够把它说清楚的。我只能打开一道光，让你们开始看到后面更强的光。打开一道光跟今天这个布景是很像的，因为这个地方密密麻麻坐了这么多人，也站了这么多人，好像没有趴着的。我觉得今天的这个题目我只能在这里把我对于打开的感觉，以及对于世界对中国开放打开，还是中国打开世界这个题目做一个理解。 首先我觉得这个有三个层次，一个最简单的，最直观的以及我们天天看报纸的人都会觉得，特别是白岩松老师就会觉得直观的这是一个政治和经济的打开，或者是开放。第二个层次所以说是深一点了，不像说你这个关税是不是能够自主，货物是不是可以进来，投资是不是可以直接进来这些。而是深一个层次，就是社会与文化的层次。比如说这个社会能不能接受别的不同文化到你这里来，并且允许他存在跟你并存，甚至跟你融合。这个社会是不是接受异国的情侣结婚不受歧视，异种族的，或者是异宗教的人结婚不受歧视。或者是新的思想是不是容易进来，彼此的思想能不能产生一个有意义的激荡，而不是无谓的互相争执，这些是打开的意思。因为如果互相争执，互相排斥那就不叫打开了，那叫封闭。所以第三个层次我觉得是一个比较更深一点，也最难达到的，每个人只有自己问自己才知道的，就是在心底的，在意识上，在价值观上是不是能够敞开心胸，打开自己的心扉来接受一些不同的东西，并且能够从这个接受上面开始产生一些欣赏，或者是客观的评断其他的东西这三个层次。 那么对中国和世界来说，我觉得最早的感觉，当然我们这里有好几位老师，多数是学生，可见你们刚刚最近才学到的，不用我来一一陈述。比如说汉朝的张骞，他是首先打开了中国对西方的门户，也把中国的东西带出去了，也把好多的外国东西带进来了。唐朝的时候非常开放的一个社会，中国的东西走出去了，包括我们李白的家人都出去了，很多的外国东西都进来了。唐朝的王室打猎穿着好像跟西方差不多的方法，甚至把阿拉伯猎豹都带在马上，也是像阿拉伯一样把猎豹带在马上。这是一个社会的层面，文化的层面。既不是国家的层面，也不是个人心灵的层面。但是我们也有唐玄奘，唐玄奘出去了所带回来的那是属于个人心灵的层面。在我们中国文化中间的生死观，价值观，天地观中间引起了很大的震撼和不同。从那以后，当然他不是第一个，但是他比较完整性的叙述了佛教的理论。因此整个中国文化，整个心底心灵的感觉就发生了很巨大的改变。 元朝更是这样子，宋朝也是非常开放的，宋朝的船，船舟从东方海岸跟阿拉伯，波斯世界已经很多的往来。元朝根本是一个马上的国家，把整个欧亚大陆的草原都打开了，所以那个时候的交通最为畅旺。在元朝忽必烈还没有进北京的时候，在他的商都就是卡拉和林（音译），那里曾经住了有十几个国家的人，有匈牙利人，法国人，什么人都在那里帮他做工匠，那么也是一种开放。至少在我说的第二个层次的开放，文化上和社会上的开放。明朝永乐帝的时候郑成功走出去了，也带回来了很多东西，珍奇异兽，还有带回来了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是后来打开两个字就不太适合了，因为可能是受到我们东边邻国的一些和中国不法商人勾结的骚扰，可能是受到北边的蒙古和瓦剌的一些压力，所以就锁国政策，就不打开了。因此才到最近一两百年打开变成我们中国文化中间很重要的一个主题的，或者是永恒的命题。

某一个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伪命，就是中国对世界打开和世界对中国打开。当然世界不是永远我们现在所了解的地球，而是当时我们所提到的世界。其实这个命题不用问，一直是这样的。是到了最近几百年才开始比较封闭，而最近几百年当欧洲人强的时候才有大家的锁国政策。我们的东临日本实行锁国政策，中国也实行锁国政策，实行锁国政策的结果是人家要来强迫打开你。1855年美国的海军派瑞中校（音译）带来军队把日本打开了，1840年鸦片战争英国人把中国的五口通商打开了。那么由于这个缘故，我们中国现在很多人由于最近三年来改革开放，整个中国社会的三十年来对外的开放。所以这个题目变成一个非常重要，而能够在我们心底产生激荡的一个题目。 今天这一场沙龙刚刚主持人梁文道先生说了，这个沙龙不叫沙龙了，因为沙龙是法国里面客厅的意思，谁家的客厅也不能坐这么多人，所以这个就不指是沙龙了，这个是一个镇里面所有人都能开会的这样一个情况。这个地点大家可能知道，可能不清楚，这就是以前的东郊民巷。八国联军的时候美国也是一份子，他们在战后提出来一个政策叫门户开放政策。就是希望利益均沾，希望大家都能打开。那么不久他们也把他们战争的赔款又还给中国建立了清华学堂，有了今天我们在北京的清华大学。因此一百年来这个变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而不是一个无谓的伪命题了。是中国对世界是不是开放的，还有世界是不是开放给中国的。三个层次都在，我们今天不容易替人家决定要不要开放给中国，但是对许多国家来说这个命题是无法适应的。 但对有些国家是非常适应的，比如说我提到的美国，美国就是从一开始就认为世界是对他开放的，而且他也事实上对世界开放的。美国在政治经济层面，在社会文化层面，在个人的思想层面他不是严格的拒绝其他人的。很多人，很多思想，很多东西都可以到美国去，美国又觉得他到全世界去都没有问题的。最近有一个实事，就是中国一位富商到冰岛去投资，冰岛好像不是完全的愿意开放。而冰岛这个国家具有六十万人在北冰洋附近，在北海的最北端，欧洲的西北部。它也不可能要求世界对冰岛开放，就是全世界对它都开放了，它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到各地去进行贸易，不要说去说教，或者是派遣研究队等等，固然它是非常发达的一个社会。 所以真正说来能够有这个命题的国家并不多，刚刚提到的印度当然是一个。美国、俄罗斯，以及我们现在强国是一个，但是无论如何对我们说来中国是否对世界开放，这个我觉得大家心理都有数。不开放的话选择是什么？反过来说世界是否对中国开放，这个大家心里也有些想法，如果以这样的十三亿的人实行完全开放的政策，而走不出去那也是一个令人遗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