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以军：可是每次像我们这群少年在胡闹乱搞的时候，到了每天下午5点左右灯光会突然变了，灯光会变成一个明亮的灯光，然后，音乐也变了，变成古典变天鹅湖。突然有一群像神仙下凡，像天龙八部。像神仙下凡，像天鹅突然飞到一个野鸭子，烂鸭子的水池。来了大概10个左右，穿得冰宫的特有的冰团，他们真是练过花式溜冰的。他们下场以后，我们这些烂货，这些耍流氓的都靠边站。那个时候还可以抽烟，很不爽地抽烟。他们就非常优雅，非常优美的就像花式溜冰的动作，非常优雅的弧度，绕场做转跳，做非常漂亮的旋转。这里面有一个主角是这群人里面的王子，他那个时候可以跳出两圈半，中国大陆就觉得这不怎么了不起，但在那个是非常厉害的，连续转跳非常漂亮。 那个时候觉得他出现的时候是整个发出神光的。可是我有一次像流氓一样，要去冰宫的路上那个门口就看到，这个家伙原来是一个小个子，而且还穿着很烂的学校的制服。可是你发觉到说他在掌握了花式溜冰那个记忆的时候，他整个人发出神的光辉。后来我觉得性格里就有工匠记忆的性格。那个冰团有一个教练，后来我知道他是一个骗子，一个烂痞子。他就是台湾少数有参加过冬季世界花冰比赛的选手，但名次是四五十名的一个中年人，他对就是一个启蒙的过程。我去跟他学，他就把我批评了一顿。我都有注意到你们在溜，你们动作全部错了，他就从头教我练花式溜冰。 那个时候对我来讲是一个很奇怪的经验。我本来已经很会溜了。可是他教我练基本动作的时候像跳芭蕾舞一样，我不敢给我哥们看到。我们那个时候耍动作上是少年的阳刚，可是我做得动作手指头要像莲花指翘起来，然后，动作要非常笨，一直要重复一些非常枯燥，非常无聊反复的动作。可是后来我大概每天八点到九点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冰宫这样练。练到后来我突然发觉到说，我可以溜到非常地像轻轻一滑整个半圈可以滑得非常的舒服而优雅，我可以掌握到一个真正轻松在那个速度中的快乐和快感。 后来我觉得对于写小说或者说说故事这件事情，我很容易还是在片子，也许可能是在台湾这样一个经验匮乏或者教养的锻炼或者是横空移动的过程里面，还有很多很多复杂，我今天没办法解释的台湾特殊的当时的政治状况，我们这边是鲁迅沈崇文这些是断掉的，整个西方2世纪的小说的大河，其实他们基本上小说在一个观看的方式，它其实不在于故事，说什么故事，而是怎么说故事。就它不是在于故事的内容，而是我怎么样像一个电脑荧幕，我不是把故事变成一个硬碟里的档案交给读者，而是我要显示这个画面的荧幕，这个画面的荧幕的解析度怎么样。其实它所有在漳县打开爆炸的眼瞳，一个神的眼瞳或者苍蝇的眼瞳。它其实好像小说这一门路径，它很像是他要到达那个极限光焰之前的这一个譬如说中英界或者说无间道。 或者说它变成了一个迷宫的谈卡。他把所有人的存在状况困在停顿在封印在这个到达极限光焰之前的这一段迷宫里。可能是一瞬间的时刻，可是它在这里面展现出这个说故事者，他怎么样表现他观看世界的方式。那我就先讲到这边，谢谢大家。

史航：刚刚听到他们两位杨树到一些分别讲到他们一些青春时光，可能很多地方你们会发现一个，有时候会很拘谨的人，但突然讲到自己真正的青春时光，他走几步本来邀请大家走进，但最后忘了邀请和导演，他自己重回到自己的时光的时候，讲得语速变快，表情变生动的时候，手势变高，整个人都变得丰富起来，整个人盛放盛开的，这个是很好的景象。我也想着自己的这样的时光是什么呢？但是我首先想到的一个以前我看过的某一个欧洲电影节吧。一个电影导演得了最佳导演讲，他上台领奖，他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说有一家有一个小男孩从生下来就不说话，1岁、2岁、3岁都不说话，所以家里人确定他是一个哑巴，也就失去了信心，把他当哑巴养着。 直到有一天大家晚上吃饭，喝汤的时候把勺子放下，看看大家，然后说汤很咸。然后，大家都忘了汤的事，把汤盆都碰撒了，非常激动地说你怎么会说话。你以前怎么不说话？小孩想想说，以前汤不咸。我想很多创作都是这样的，他直到喝到很咸的汤他没有办法只好说话。所以，他们两个平时都是不太爱说话的人。我很羡慕这样，就是属于最典型有感而发，喝到很咸的汤才开始说话，而不是一开始没喝汤之前就要一直说话，口水都要盛一盆这样的。我从小都是那个一直在说话的人，未必有感而发，我只是一直在说话，所以我在微博上叫鹦鹉史航，一直在说话，说话证明他的存在。 甚至我说在一只黑屋子的一只鹦鹉，我又怕进来的是一个盲人。总之我一直说话避免别人踩到我，证明我的存在，所以我一直在这样说话。前两天忘了好像就在理想国的一次微访谈陪别人聊天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问我一个问题说，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话痨，因为我自称一个话痨，我说那就爱上一个特别爱听你说话的女孩，你就容易成为话痨。所以我想他们两位在我们面对这个场合并不是话痨，但在他们写东西的时候，以及聊他们作品的时候，经常说我那一陀东西，葛亮还反抗说你为什么你那是一陀，你可以说一片或者什么，因为他们世界真的变成很沉沉的一陀，很庞杂的一团，在他们的世界里变得很话痨，因为他们在跟所有他们世界里的过去和现在打着招呼，真的是这样的事情，我是很羡慕的。 因为我从小的私人协作经验不多，一直在说话，写东西很少，没有写到很长篇的小说那样，后来学的是编剧，毕业后一直做编剧，所以编剧更多需要是一个具体一点的创作，比如说我今天给你看这个戏叫油闷大虾或者今天给你们看这个戏叫流干洁（音）这样大家就比较愿意买票。如果今天这个菜叫富贵吉祥大家就不知道是什么，就不愿意买。所以往往要一开始这个剧本是什么类型的，什么故事，大概是什么样的角色有点像你们以前看过的什么，这样大家才放心看这个话剧，看这个电影，所以跟踪这个电视剧来看。所以我一直在忙着做这种溜干节的事情。很少会做昨日之梦这样的菜，这也是一个遗憾。 但我会因此也会有一种焦虑和饥渴，对那种真实的细节，跟戏剧模式不相干的独特的细节或者特别留恋。比如说他们的记忆时，我想起我最喜欢的中国作家，有些在世的王朔他有一个散文《我的几个国庆节》他讲国庆节，就是他们在天安门广场小学生表演节目，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厕所，很多小孩子要上厕所。因为太大，没法变成男女的，而这段全是男孩全上，全出来再是女孩再去上。但是因为很多人练舞蹈，时间很紧张嘛，老师也比较粗心，而且孩子也比较小，也没有那么多忌讳，即使到了10分钟，因为有的小孩子小便还好说，大便未必能那么及时的完成，10分钟到了，老师说男生出来，所有的男生都跑出来的，剩下的一个男生可以还没有大完，还在那里蹲着，女生进去，哗哗所有的女生都进来了。 因为女生也不管他，马上蹲上在他旁边方便，然后，那个男生特别的无助，又气氛，又羞愧，一边大着便，一边流着眼泪。那个场景，我觉得就好象王朔本人被圈在里面的感觉。我就在里面，虽然没有类似的经历，或者我在你们这么多人当中，我可能看着每一个面孔，我会找到那个就是被一堆围着在中间，自己还没有大完号的那个人哭过的那个男孩子的样子。所以说那些痕迹我们生存中有很多微妙的小印痕，别人一笑置之的。但对我们来说可能那是一个永远把我们团成一个纸团，而不是浮成一个纸片那么一个回忆，有很多这样的东西是很值得在意的。这些东西累计在一起，有时候真的可以是一个创作。但那些创作有时候可能写成一本书给大家买来看，有的时候只是给自己的女朋友讲，然后，女朋友哈哈大笑，摸摸他的头，你小时候真是不容易。

这都是创作，回忆都是创作。有一个童话作家叫做贝尔，我特别喜欢他的《青蛙》和《蟾蜍》系列。他有一个单独故事叫《眼泪茶》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就是有一个很胖很胖的猫头鹰，今天在家里，他很闲，他坐在我这样的一个椅子上，他就说我今天很高兴，因此我要给自己泡一壶眼泪茶。然后，他把自己家里的茶壶刷干净，腾空把盖打开放在旁边，捧着个茶壶坐在这里，然后开始想说。一个椅子折了一条腿，从此没有人坐它，想想觉得那椅子很孤单，掉了一滴眼泪。一首歌忘了怎么唱就没人唱了又掉一滴眼泪。然后说一盘土豆泥放在那里没有人吃它，又掉一滴眼泪。然后，又说一个人该起来去见朋友可是他睡过头，也没有人喊他，他还在睡。又掉了好几滴眼泪，这样一件件他觉得够伤心的事情，说着说着都是没有人太在乎的事情，慢慢地那个壶就满了。 然后，他就把他盖上盖去烧开了，倒在杯子里，喝了这一杯，咸咸的，暖暖的，他很满意，他坐在椅子上说，眼泪茶总是很好的东西啊。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就是说我们每个人想烧开自己的眼泪茶都不需要很久的时间，你们的岁数足够你们积累很多的能触发眼泪的一句话了。有时候作家今天很闲，心情不错，决定写点东西，然后，就开始在脑子里面再找着这些小悲伤，一点一点挤出来就是一壶眼泪茶。这不是说为赋新词想说愁这句话它并不是荒谬的，它是艰苦的，甚至是值得尊敬的这个想说愁。因为我们这些忧愁要么就是一直放在那里。我们把它烧成眼泪茶的时候是对得起那些回忆的。 甚至有时候我们在世间漫游看到很多悲伤的事情，我们当时力图忘掉，可过后我们写在文字里面，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就是说有时候作家也东西有时候是一种现在持续的幻觉里，他觉得我只要写下了，回忆了这些东西，貌似虚构，实际是让回忆重新聚首好像是对这个世界是有帮助的，其实可能是没有帮助的，但是安慰了自己，也安慰了自己未来得读者，这两者都是世界一个小小的部分，因为也对世界有一点小小的帮助了，所以写作是一个有意义，也有意思的事情，故事是值得讲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