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启臻：那么解决这个劳动力短缺，我们说通过几种形式。一个是培养职业农民，另外一个是把农民组织起来，农民组织是解决农业生产问题的一个有效措施。我们也知道农户的经营是最适合农业生产特点的一种经营方式，这是被理论和实践都证明的。但是农户又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说小农户的生产和大市场的对接问题，谈判的地位问题、交易成本问题、科学技术的采纳过程中的问题。面对市场往往小农户感到无能为力，那么要克服这个问题，最有效的方式是什么呢？不是把农户经营这个制度取消，用其他方式来代替，不是搞公司化。有人提出来让农民变工人，这是对农业的一种无知的一种提法。 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就是成立农民合作社或者叫农业合作社。合作社最大的优点就是把分散的农民组织起来一致对外，降低了市场风险性、提高了谈判的地位和能力。而且它遵守着按照交易额返还利润的这样一个原则使农户的利益得到保障，这个问题我在另外一个专题里面也会谈到，在这个里面不再展开讲。

第三个问题，是农民上楼对农业生产的影响。我们在新农村建设的过程当中，很多地方到目前为止还在崇尚让农民上楼。这个决策，我想它可以源于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出主意的这些人是城里面长大城里面生活，他认为住楼房比住平房好，住楼房现代化，一切都很方便。冬天有暖气，解决农民的取暖问题。夏天有空调，很舒服。卫生又干净，厕所也不臭了。它是城市人的一种生活方式用它来想像来改造农村，这是一个动因。 另外一个原因，可能也是主要的原因在有些地方。让老百姓放弃宅基地，上楼去节约用地，把宅基地复垦或者直接变成城市建设用地。这个可能是一个利益驱动的一个主要原因，所以在中国就上演了一轮又一轮的并村消灭农村的这样的运动。我们别的不说，农民上楼以后取暖费怎么办？维持这个楼房的运行成本比维持平房要高得多。我记得有一次在集中讲课，有一个建设局的局长反对我的观点，他认为让农民上楼是非常正确的非常对。他讲了一句话我记得非常清楚，我问他我说农民上楼这个取暖费怎么办？一年要两三千块钱的取暖费，农民没有这么多收入交不起怎么办？你不给他供暖让老百姓把玉米秸把柴火拿到楼上取火做饭，你还是由政府补贴无偿给他供暖？我提出这个问题。这起码是在五年以前了。我记得一个建设局的局长一个女同志，她说朱教授我不同意你的说法，一个农民住在楼房里他就是冬天不供暖比住在平房暖和。提出这样的问题，我说你说的是。一户农民在楼房的中间住，上下左右都取暖，就他不取暖，他可以借助四周的暖气渡过寒冬。但是整栋楼的农民都不取暖，他能暖和吗？他可能比平房还要冷。你看这个建设局长他考虑就这么简单，他考虑一户农民，整栋楼房我的农民都不取暖，他去哪儿借温暖？ 这些我们还不说，我们仅仅从生产的角度来看。我在一个地方调查了这样一个新农村建设，我们全部几个村子合起来住上楼房了，楼房建得很漂亮，小区建设的也很好。但是这些人还都是以种地为生，他说我们这儿农民收入比较高，都种蔬菜。我说种蔬菜，他居住的地方他的家离地有多远？最远的有五公里，近的也有五华里。我说我到种菜的地方去看看吧？我一看一种新的景象就映入我的眼帘，一片窝棚盖起来。因为我种蔬菜要时刻照料着自己的耕地和蔬菜，晚上也不能回去，无论是种大棚的，还是种露地蔬菜的晚上也要看着怕别人偷或者有其他的自然的风险。他不能远离土地就盖一个窝棚，两口子白天种地，有的中午还要跑回去给老人孩子，给住楼房的老人孩子做饭。后来越来越紧张，农活很紧张，就晚上回去再做饭。晚上也回不去，还要看着，那怎么办？老人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算了，接到窝棚里面来吧，一个窝棚不够住再搭一个窝棚。老人孩子都住进了窝棚，全家都住进了窝棚，楼房在那儿闲着。家家如此，你看一个新的村落又诞生了。我跟学生讲你们看村落怎么形成的？就这么形成的。因为他要种地，土地不能移动，他要就近照料土地，所以就建成了房子，你家建个房子，他家建个房子，连在一起就形成了新的村落。 我们当初新农村建设决策者绝对没有想到，哦，我想节省建房子的宅基地，结果没有节省，他还要盖房，不让他盖没有办法生产。想提高农民的居住，改善他的居住环境，结果不仅没有提高，反而更降低了。原来还有砖瓦房，现在只能住窝棚。当然有可能再过几年，这个窝棚又变成了砖瓦房。这个就是农民。你说窝棚不让你盖，你不能在基本农田里面再搞建筑了，也有这样的。 我在北京郊区做过调查，房子拆了，集中起来进住了楼房。地怎么办？有人想像着农民可以开着汽车种地，是有开着车去种的。开了几次就不开了，他说我种地的收益还不够我开车的油钱，地算了，我不种了。不种怎么办？改成种树吧，改成种树了。也有坐公共汽车去种地的，在县城一边住去郊区种地，早晨七点多钟等公共汽车，等到了地里面中午了，最热的天气，怎么办？干不了一会还要回来，看起来坐公共汽车种地也不行，怎么办？算了，把地种成树，种成杨树爱长不长。还有一个种西瓜的，他说我去年种了几亩西瓜我一个都没有吃上，全部被人偷走了。你为什么不看着呢？他不让我在地里面盖窝棚。简单窝棚盖一个，蚊子咬我受不了，我想盖一个封闭的，它不让盖，西瓜我也不种了，也改成种树。另外一个农民是喜欢种粮食的，但是我也没法种。种粮的那个农机具没地放，粮食收完了以后我晾晒没有地方晾，小区不让进，说影响小区市容，影响小区卫生。我打粮食也没有地方存，我也没有办法，尽管我喜欢粮食，对耕地有感情。我也没有办法，也跟他们一样我种树吧，这个村子实际上由于逼农民上楼就消灭了农业。所以我反复讲这个道理，不要把农民赶到楼上去，那个楼房尽管好，但对农民来说不是好事，农民不适合住那样的楼。 有人就提出异议了，说朱教授反对农民上楼。难道农民就不能享受城镇化的这个成果吗？就不能享受城市文明吗？城市文明就是城市人享受的吗？农村人就永远的贫穷落后吗？不是。你不要把农村等同于落后和愚昧，你

下面我再讲一下关于乡村文化建设的问题，因为新农村建设五句话，每个都应该讲到。但是时间关系，我重点讲讲文化建设。 文化建设是一个难题，是个难题。我们虽然说文化建设，但是我们懂文化的人其实并不多，什么叫文化？中央提出来我们要加强文化建设，它有一个很重要的初衷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物质文明高度发达了，我们的精神文明是滞后的。我们钱多了，但是我们精神失落了，物质的和精神的没有得到同步的和谐的发展，所以中央强调文化建设。但是我们又发现中央一强调文化建设，很快就有人把文化就变成了经济。打造文化航母，一年可以赚多少钱，影院收多少门票，他又把文化建设这个重心变成了赚多少钱。这是对文化建设的一个十分片面的理解。如果按这样的理解，我们就把文化变成了经济，而忽视了文化的真正的内涵。所以我们在乡村建设里面，文化建设处在一个空白状态，所以我们强调怎么样建设好乡村的文化。 那么乡村有哪些文化呢？或者乡村文化建设的内容到底包括什么呢？我们说乡村的文化建设首当其冲的是农业文化的保护和建设。那么农业文化包括什么内容呢？比如说人与自然的关系，在农业文化当中体现的非常充分。天人合一的理念。在农业文化中我们不会想着我要战胜自然、改造自然，不会。而是顺应自然、利用自然。因为在农业生产过程当中人们发现了自然的力量是巨大的，是人难以抗拒的。我们只能顺应自然，利用自然的工具来为我们服务。我们现在人不是，我们现在很多新农村的建设者以人定胜天，改变自然的气魄在建设农村。把河道变窄，挤占河道建起了别墅，甚至建起了学校和医院。这一次大的洪水很多房屋被淹，一考察都是建在原来的河道上的，医院被淹了，学校被淹了。那些决策者们完全无视自然规律，无视大自然，十年二十年没有问题，几十年不遇、百年不遇的就受到了灭顶之灾。所以农业文化里面非常强调人和自然关系，人与自然的这种和谐相处，各种信仰，民间的信仰协调了人与自然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