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现场的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我和大家继续讨论中国的智慧，谈孟子对忠和孝的理解。上节课我谈到孟子对忠和孝的理解和孔子很不一样，那不一样在哪里呢？就是孟子坚决地反对把孝和忠扯到一起，为什么这样？孟子他的道德观念，他的政治利用都比孔子要更激进，要更民主。我说了孟子确实是孔子的铁杆粉丝这点不假。他说过，说自有生民以来，未有如孔子者也。什么意思？有人类以来就没有比孔子再伟大的人了。但是孟子自己的政治思想确实适应了时代的需要，比孔子要更激进，更民主。特别是关于忠和孝的关系。比如孟子他高度评价舜的孝心，这个舜的父亲叫瞽叟对舜很不友好，经常想害死舜。有两次，一次是让舜到房顶上去修房子，房子破了漏雨了你去修一修，实际上是阴谋，舜爬着梯子上了房他就把梯子撤了，撤了以后就用火烧那房子。想把舜烧死，舜当然是天命之人了，烧不死的。他就逃掉了，在邻居家逃掉了。 那么还有一次，让舜到井里面去，这个井没有水了你看怎么回事啊？那个舜下到井里他就喊他儿子象，就是舜的弟弟，就往井里扔石头，叫落井下石啊，还想害死自己，哪有这样的父亲啊。但是舜呢，他们家的井下面有一个通道，舜从通道里又跑掉了。尽管舜的父亲瞽叟对舜这样无理，甚至这样凶残了，但是舜仍然是一心不二的孝顺自己的父亲，舜的大孝在历史上是留下佳话的。 那么有人问孟子，说如果舜的父亲犯了罪杀了人，舜应该怎么办？孟子就说舜一定会放弃自己的王位，背着自己的父亲逃到海边去，逃避法律的惩罚和 自己的父亲隐居起来，共享天伦之乐，这是孟子对孝的态度。但是孟子对忠的看法那就大不一样了，谈到君臣关系，孟子坚决地主张建立一种互相尽义务的关系，君对臣好，臣就对君好，君如果对臣不好我这个臣就可以不买你君的帐。因为他有一个著名的议论，君之视臣如手足，臣之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臣之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臣之视君如寇仇。什么意思？就是你当皇帝、当天子的，你对我臣子像手足一样，那么我就把你天子当做我的心腹一样。如果你这个天子把我这个丞相当做狗马一样，那我就视你君王为路人。如果你这个军王把我当做泥土和草芥一样，那么我就把你这个君王当做仇敌，是互相的关系。 后来那个专制帝王朱元璋，看到孟子这段话是大发雷霆，吵吵着、嚷嚷着要把孟子从孔庙中轰出去。你当臣下的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并且说了谁反对我这个决定我就杀掉谁。但是他就是碰到了一个不怕死的大臣叫钱塘。他坚决反对把孟子撤出孔庙，孟子是亚圣。并且自己这样说，他说我为孟子死虽死犹荣，专制帝王一看到这种不怕死的也没有办法。在这样的大臣冒死的反对之下他撤回了自己的决定。但是最后呢，他还是让他自己的一个大臣写了一篇叫《孟子节文》，就是《孟子》一书的删节本，把孟子这类的话统统删掉。 总之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上孟子第一个从根本上颠覆了帝王时代忠君不二的的政治要求。什么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君王圣明，臣罪当诛。这种奴才政治逻辑在孟子这里是根本行不通的。 三国时期有一个叫邴原的名士更勇敢地捍卫了孝高于忠的原则，坚决地回应了统治者就这个问题提出的挑战。事情是这样的，曹操的儿子曹丕有一次召集他属下的宾客，向他的下属提出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什么问题呢？君父各有笃疾，有药一丸可救一人，当救君耶父耶？什么意思啊？就是皇帝和你的父亲都得了重病了，现在有这么一丸药只能救一个人，你说应该是救君王呢，还是应该救父亲呢？这个问题提得很巧妙，很老辣，很刁钻，也很阴险。他其实就是把忠的原则和孝的原则哪一个是更高的原则凸现出来。是一个孝的原则和忠的原则相冲突的问题，那么从内心自然的真实感情来看大臣们肯定都愿意尽孝，自然的真实感情，也就是肯定都愿意用这丸药来救自己的父亲，但是谁也不敢说真话啊，一说真话那就违背了忠的原则了，就得罪了皇帝了。这个时候只有邴原站了出来干脆果决，坚定有力的回答父也，当然是救我的父亲。 那么我们从邴原的回答中能够感受到一种道德的无畏，感受到一种孝的巨大力量。获得一种亲情的最高满足，我们的专制时代，统治者通过倡导对父母的孝来保证对帝王的忠。并且进而用对帝王的忠来压倒对父母的孝，对专制帝王来说孝始终只是手段，忠才是目的。实际上忠的对象不能仅仅是君王，忠还具有更宽广的含义，如果忠的对象是国家民族时，那么忠孝不能两全，舍孝而取忠，舍小家而顾大家，就往往具有道德的震撼性和崇高性。当然绝对的孝也曾经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当孝成为对个性的压抑，对个人情感的蹂躏，对个人权利的剥夺时，这种孝就往往酿成可怕的社会悲剧。从《孔雀东南飞》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从巴金的《家》到曹禺的《雷雨》都是对孝成为束缚人的礼教的深刻揭露，都是对礼教扼杀青年一代幸福追求的强烈控诉。 那么站在今天的高度，纠正专制政治的扭曲，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跨越历史时代的局限我们

那么以孝为核心从对亲人的爱推广开来就进入仁者襟怀的第二个层面，对大众的爱。人从对父母的孝开始，又推演扩充为对所有人的爱，这就是儒家经常强调的推己及人，也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将心比心。后来孟子据此阐释了这种推己及人的道德根据。孟子这样说，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什么意思呢？就是你孝敬自己的老人由此推广到尊重别人的老人，你疼爱自己的孩子，由此推广到疼爱别人的孩子。 那么孔子说泛爱众而亲仁，那么这句话就明确地把对大众的爱和人的道德要求并列为基本的伦理诉求，为了实现对大众的爱，孔子提出了两条原则。那么第一条原则就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自己不喜欢，也不要强加给别人。另一条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就是自己要站住脚，也应该让别人站得住脚，自己要发展也应该让别人发展。那第一条是否定地说，第二条是肯定地说。两条原则实际上从相反的方向指示着同一个人的理想，什么理想呢？就是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博爱大众，共同发展，大家都赢，这样一个基本诉求。 那么这两条原则初看起来好象很平常，但是我们认真想一想要真正落实这两条原则是何其艰难啊，人和人的一切冲突归根到底都是违背了这两条原则。那么人和人的和谐相处归根到底也是因为遵循着这样两条原则。非洲曾经有一个国家，奉行种族歧视政策，白人是不和黑人来往，因为黑人是低贱的种族。一天有一位白人姑娘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做日光浴。很晚了，她很疲倦地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肚子饿了找个地吃饭。那么在海滩边有一个小酒吧，她进去了。进去了之后坐在那等服务员，等来等去也等不来这个服务员，比她后来的很多人服务员都在招待，就是没有招待她。她越等越气，就站起来想和服务员理论，怎么搞的。恰好她站起来的时候，在她面前有一面镜子，一看到镜子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为什么呢？她晒黑了，像个黑人一样了。人家以为她是黑人呢就不愿意招待她，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她也同时懂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歧视黑人嘛，看看歧视黑人是什么滋味呀，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 那么还有一个佛教的故事，更能说明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道理。一个做作多端的强盗死后下了地狱，这个地狱和天堂啊，和西方极乐世界就隔了一个池子，一个池塘，一个开满荷花的池塘。有一天佛祖在极乐世界里徜徉、徘徊、散布。那么他偶然地隔着荷花看到了这个地狱，看到地狱中的景象，种种酷刑啊。忍受着种种煎熬啊，他突然发现了这个强盗，这个强盗生前也干过一件好事，什么好事呢？他有一天在森林里面走，看到路边有一只蜘蛛，他本来抬起脚来想踩死这只蜘蛛。但是转念一想再小也是一个生灵嘛，我还是放它去吧，脚就没有落下去。就等于救了这只蜘蛛的命，佛祖想到这件事，因为他有这样一个善念，做了这样一件善事我还是把他救出地狱吧。于是就往他的头上放下了一根施了法力的蛛丝，这个强盗看到这个蛛丝连忙攀着往上爬，爬呀爬呀马上就要爬出地狱了，爬出地狱就是极乐世界啊，结果他突然发现下面有许多其他的鬼其他的人跟着往上爬，大家都想出地狱啊。这个强盗看了，立刻就着了急。说这还了得了？这蛛丝这么细，你们都跟着往上爬，如果蛛丝突然断了，我不一块掉下去了。他非常生气就使劲的往下踹跟着他往上爬的那样一些人，结果就在踹的一刹那间这个蛛丝在头上断了，强盗又重新的堕回地狱。这个强盗就是没有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道理。你想出地狱，别人也想出地狱，你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重新堕入地狱。 因此仔细想想如果我们人们真的都能够按照孔子提出的两条原则做人做事，人间天堂就建成了。世界大同就实现了，因此这两条看来很平常的原则实际上是具有无比神圣的意义。因此在上世纪70年代在美国的檀香山开了一次世界宗教伦理大会，在这个大会上加会议的宗教界人士、学术界人士都一致地主张把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基督教的己所欲施于人这个宗教戒条并列为人类应该遵守的，人类生活应该遵守的基本法则。那么从这两条金律所体现的对大众的爱出发，孔子认为实现仁的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大众的幸福。

《论语》中记载了这样一个著名的例子，春秋时齐国有一大政治家叫管仲，这个管仲原来的主人公子纠在政治斗争中被齐桓公害死了。什么样的政治斗争呢？就是管仲原来的主人公子纠和齐桓公，齐桓公的名字叫公子小白，这两个人的父亲很不地道，宠幸自己的一个妃子，要立这个妃子的儿子为太子，就迫害这两位。但这两位就避难，政治避难嘛，逃到国外去了。在逃跑的国内中齐国的国内发生了政变，他的父亲被人害死了。于是王位出现空缺，那么齐桓公，就是公子小白占了先机，当了天子。那么他当了天子这个公子纠就肯定成为他的威胁了，怎么办呢？他就要害死公子纠。因为当时公子纠在鲁国，他就跟鲁国国君说你必须杀掉公子纠，那齐国当时很强大啊，春秋五霸之一啊。鲁国很害怕他没有办法，就把公子纠杀掉了，那么公子纠有两个老师，一个是管仲，另外一个叫召忽。召忽在公子纠死后就为自己主子殉难自杀了。而这个管仲非但没有为自己的主子殉难，反而投奔了杀害自己主子的仇人齐桓公，做了齐桓公的宰相。 那么孔子的学生谈起这件事的时候就说管仲不仁，不够仁啊。但是孔子和他学生的意见却不一样，尽管孔子自己曾经几次批评管仲有违反礼的问题，大家去看《论语》有几次。但是孔子却没有因为他违反礼而和他学生持一样的意见。说管仲不仁，为什么呢？为什么是这样呢？就是因为管仲的政绩使齐国的老百姓得到了幸福和安宁。 孔子这样说，他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此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什么意思呢？用今天的话说就是管仲辅佐桓公称霸诸侯，统一和匡正了天下，老百姓到今天还享受着管仲的政绩所带来的实惠。那么齐桓公九次称霸诸侯，没有一次是靠发动战争的，这都是以管仲的力量，这就是仁啊，这就是仁啊。 那么孔子树立的仁的标准本来非常严格，他确已地绝对不会许诺哪个人，或者评价哪个人是仁，孔子却毫不含糊的称赞管仲够得上仁，何况这个管仲还有严重的违反礼的问题，这说明了什么？这就说明了孔子认为为大众造福是最高的政治道德，这种政治道德甚至超越了仁的标准。例如孔子的学生子贡问他，说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什么意思呢？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能够广泛地给人民以好处，使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怎么样？可以称得上仁了吧？孔子怎么回答呢？孔子说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尤病诸。什么意思？这哪里仅仅是仁了？这见得是圣了，尧舜都做不到的。对大众幸福的关注，对大众生存状况改善的这样一种热情是孔子仁的重要标准，也就是对大众的爱，那么这种对大众的爱直接的培育了对人的尊重。

在中国古代社会正是儒家的智慧高高的举起人的尊严的旗帜，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维护人的尊严，成为中国智慧的优秀传统。中国古人把天地人并列为三材，叫三材。什么意思呢？那就是认为人的地位可以和天地比并，同样伟大、同样崇高。天地之性人为贵，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响亮的口号。不仅儒家维护人的尊严，道家对人的尊严也很重视啊。比如老子就讲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也。 那么从维护人的尊严出发，孔子痛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什么意思？就是最初发明人佣来陪葬的人应该断子绝孙吧，这个佣是陶佣或者木佣，古代有的人就把这个佣器就做成人形的陶佣和木佣用来陪葬，孔子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于是就骂出了最狠毒的话，无后啊，那在古代社会那是最狠毒的骂啊。为什么这样讲呢？孟子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这是最严重的不孝啊，那么孔子这样讲，这样骂人，那确实是非常狠毒的。孔子一般不会这么骂人的，那为什么这样骂呢？因为他对人佣陪葬的现象深恶痛绝，因此他一反常态的痛骂，就是因为这种做法侵害了人的尊严。那么东晋有位大诗人叫陶渊明，大家都知道陶渊明。陶渊明的儿子身体不好，那么陶渊明就给儿子送了一个仆人、奴才。但是他在给自己的儿子送去这个仆人的时候专门附了一封信，信上怎么写呢？说此亦人子也，当善遇之。说这个人虽然是你的奴仆，但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你必须好好的对待他。这个故事说明了对人的尊严的重视，那么对人的尊严还有一个非常令人震撼的例子，这个例子我留在下节和大家讨论。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