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还是接着讨论中国的智慧，那么上节我讲到孟子有非常非常可贵的政治思想、政治理念，那么孟子的政治思想和政治理念可贵在哪里呢？今天我们就具体谈谈，那么孟子在很多方面都深化和发展了孔子的思想，特别令人惊异的是时隔两千多年孟子的很多思想就好象针对的是当代人、当代社会和当代世界，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和普遍的文化价值。那么孟子的政治思想最可贵的一点就是民主的呐喊，人民至上。翻开《孟子》扑面而来的是强烈、鲜明的民主意识，人民至上的政治理念像一条红线一样贯穿于《孟子》全书。 孟子思想最可贵的价值首先就体现在他永不停歇的民主呐喊，这种呐喊如同利剑灯塔射穿了专制制度的黑夜，暴露了社会丑恶的现实，抨击了统治者的残暴，表达了老百姓的呼声。 那么这种呼声中最有名的一个理念就是民贵君轻，民贵君轻的内涵是高倡民权，反对专制。孟子关于民主有一个著名的表述，那就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理念告诉我们老百姓是最宝贵的，老百姓的利益是至高无上的。民贵君轻的思想在先秦诸子中绝无仅有，它是两千年封建社会中最响亮的民主呼声。从民贵君轻的政治理念出发，孟子强烈的抨击了残暴的统治者鱼肉百姓所造成的贫富悬殊。 孟子这样说，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殍，此率兽而食人也。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达官贵人他们家的厨房里面有很多的肥肉，马厩里面有很多的肥马，但是在民间呢？老百姓的脸上有菜色、饥色啊。田野上有饿死的尸体啊，这就是率领野兽来吃人啊，这就是孟子强烈的控诉。在中国历史上孟子是最勇敢地抨击统治者的残暴，最尖锐地抗议贫富悬殊现象的思想家。因此他也是最出色的履行了知识分子天职的思想家。上面一段话和后来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同样令人触目惊心。 孟子的批判更具有一种愤怒的犀利，那么从民贵君轻的政治理念出发，孟子坚决的反对帝王拥有绝对的权力，而是将君臣关系视为互相制约的，互相对等的相对义务关系。这就是我在前面给大家介绍过的，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那么从民贵君轻的政治理念出发，孟子更认为统治者不能体现人民的意志，不能代表人民的利益，被统治者就完全有权力更换统治者。 例如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什么意思呢？就是齐宣王向孟子请教，卿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卿？那孟子回答他说你问的是什么样的卿啊？王曰卿不同乎，大王就说了，说卿还有不同的种类吗？孟子回答说了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什么意思呢？贵戚之卿就是和天子和国王、国君同姓的卿，一家。异姓之卿呢，就是靠自己的功劳而获得封赏的这种卿。 那么大王说了，王曰请问贵戚之卿，那你就给我谈一谈这个贵戚之卿他的作用是什么吧？孟子就回答了，孟子说君有大过则谏，反复之而不听则易位。什么意思呢？你这个国君犯了大的错误了，这个贵戚之卿就有劝诫你的这种权力，告诫你的权力，批评你的权力。如果反复的告诫你，反复的批评你你还不听，贵戚之卿就可以换掉你，易位你，就有换掉你的权力。大王听了脸色立刻就变了，孟子说你也不用变脸色，你也不用生气，你既然问我了嘛，我就只能跟你说实话，只能跟你说老实话，这种理念就是你国君也好，你有权有势的贵族也好，你的政治决策，你治理国家没有能力或者很腐朽，大臣们反复地劝你你还不听就完全可以换掉你。这其实就是一种比较民主的理念。

那么从民贵君轻的政治理念出发，孟子甚至明确的肯定人民有报复残暴的统治者，乃至发动战争推翻残暴的统治者，有这种权力。当年邹国，孟子的祖国。邹国和鲁国发生了冲突，邹国是小国，非常小的。鲁国那比它大多了，结果邹国就失败了，官吏死了33个，死了33个人。有33位官吏在战争中被杀了。但是呢，老百姓一个都没死。邹国的国君对这个情形就很生气。说我的官吏死了30多个人，老百姓就瞪着眼睛见死不救，瞪着眼睛见死不救，他根本不去管这些官吏的死活，这太令人生气了。你如果杀掉他们吧，人太多我杀不过来，再说我杀掉他们谁养活我，谁来交税啊是不是？我不杀他们吧，我心里呀真是不平衡。孟子怎么回答呢？孟子说你这个国君就是活该，孟子为什么在邹国挨饿呢？居然敢跟国君这样讲，你活该。为什么活该？你平时怎么样对待老百姓，你国君也好，你的大臣也好，平时怎么样对待老百姓啊？老百姓忍饥受饿，生活非常悲惨，你们照样作威作福啊，你们照样是每天过着非常荒淫的生活啊。大臣还向你欺上瞒下，老百姓的悲惨状况他根本就不向你汇报。那在这种情况下老百姓就恨透了这些官吏，发生了战争谁去救他呀？不但不去救他，我倒认为这个时候正好是老百姓报复这种官吏的时候，用孟子的原话就是说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老百姓现在总算找到报复你的机会了，叫为匹夫匹妇复仇。孟子是这种理念。 那么因此就民主理念来说孟子比孔子要先进，如果这个国君倒行逆施残害百姓那就是独夫民贼啊，老百姓人人皆可得而诛之，例如周武王推翻商纣王。孟子就不认为这是大逆不道的弑君，而认为是合乎正义的诛杀了一个独夫民贼。孟子原话是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孟子其实故意地就是歪曲历史，为了伸张自己的政治理念。这个弑和诛这两个字是一褒一贬，都是杀。但是它一褒一贬含有非常严重的特定的政治道德的含义。什么是弑呢？臣下无理地杀害君主，或者子女儿子杀害了父亲，这叫弑，这从道德上是严重的罪行。诛呢？上级合乎正义地讨伐下级，杀掉犯罪的下级，这叫诛。从道德上它是有正义感，但是呢，按照身份当时的周国它还是商的诸侯国呢。那么周武王那个部落它是商下面的一个部落，周武王他还是商纣王的臣属啊，是大臣。因此按照传统的礼制你周武王杀掉商纣王那就应该叫弑啊，但是孟子坚决地否认，坚决地否认这是弑君，而明确的指出这只不过是除掉了一个独夫民贼而已啊，孟子是这种理念。 那么这种立场和解释对于孔子来说就是不可想象，不可接受的。但是对于孟子他却是天经地义。因此我在前面说孟子在中国政治思想史上他第一个从根本上颠覆了专制帝王时代忠君不二的政治要求。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君王圣明臣罪当诛的奴才政治逻辑，在孟子这里是根本行不通的。但是在孟子之后两年余年的专制社会中，这个奴才政治逻辑一直是横行无忌。孟子的呼唤差一点成了历史的绝响。一直到明末清初的黄宗羲才又大胆的对这个奴才政治逻辑提出挑战，淋漓尽致的鞭挞了封建专制通知的黑暗和残暴。黄宗羲认为君和臣就像一起抬木头一群人，他们的关系是一种戮力同心互相合作的关系，君和臣只是名称不同，社会职责都是一样的。那么黄宗羲就从君和臣的平等关系出发，提出这样一个说法。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黄宗羲就是尖锐的抨击了帝王家天下的罪恶。帝王是什么罪恶呢？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把自己的私冒充为天下的公，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 什么意思？天下的资源，从财货资源到美女资源都被君主独占垄断。君主实在是天下最大的祸害。那么黄宗羲发表这些观点的《明夷待访录》，这本书叫《明夷待访录》，应该说是数千年封建专制社会中最响亮的反封建的呼声，他开启了中国近代反封建思想的序幕。他的最早的知音、同调，却是两千多年前的孟子，他和孟子的民主精神显然一脉相通，从孟子到黄宗羲的民主呐喊是对专制时代暴虐统治的振聋发聩的永恒抗议和正义宣判。那么孟子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民主思想是国家大事由民作主。那么在中国上古社会中，广泛地流传着以民为本的政治思想，例如《尚书》中就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民间谚语也说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孟子却初步地提出了比民本政治思想更加先进的民主政治思想。 那么民主和民本的区别是？就是由民作主和为民作主的区别。民本思想认为人民是国家的根本，那么民主思想则认为人民不仅是国家的根本，还是国家的主人。那么民本思想认为统治者应该善待人民，那么民主思想认为统治者不仅应该善待人民，还必须遵循人民的意志来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

那么作为思想家的孟子他对民主的最大贡献不仅是提出了弑的命题，他同时还制定了民主的政治原则来保证老百姓的权力和利益。那么关于民主的政治原则孟子曾经提出国君他要选一个人了，他说这个人好，说这个人贤明不行。他左右的近臣说这个人贤明也不行，他部下的所有大臣说这个人贤明都不行，怎么办呢？必须到国人中去征求意见，国人都说这个人贤明了，然后再考察一下他确实贤明，然后才能用他。这是用人。 那么废人呢？也是这样，一个人国君左右的大臣，最亲近的大臣说这个人不行，不能用他。那不能算术，朝廷所有的大臣说这个人不能用都不能算术。而必须是国人，全国的民众都觉得这个人不行，你再考察一下，觉得这个人确实不行，你才能够废他，杀人也是这样，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就是说必须以国民的意见和意志来选择用人、废人和杀人。这就是一种民主精神，梁漱溟先生曾经说过，说中国古代是有民主精神，没有民主制度。当然了，在两千四百多年前的历史条件下，孟子自然无法设计，无法设想具体的民主制度。但孟子关于政治原则的看法实际上就是国家大事归根到底应该由全体国民说了算。这就是典型的民主精神，最可贵的地方在于他将政治的出发点从统治者彻底地转向人民，将统治者的利益置于人民的利益之下，视人民的利益为评价政治的唯一标准、最高标准。他在两千多年前就能够提出一切从人民出发，由民作主的政治观念。这在世界思想史上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关于民生经济，孟子有两个核心思想。一个是平均地权，一个就是鼓励工商。在先秦诸子百家中，孟子最关注民众的经济问题。从这个角度看孟子又是最务实的思想家，那么从这个角度看《史记》司马迁说孟子迂阔就有点冤枉了孟子。孟子认为对于民众来说首要的问题就是解决他们的生存权问题。而解决生存权最重要的是保障民众拥有基本的不容剥夺的财产权。财产权，用孟子的话说就是使民有恒产，恒产，永恒的恒。孟子揭露统治者的贪婪残暴已经剥夺了民众的基本生存权。 他说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予死亡。什么意思？就是现在统治者把老百姓剥夺的，老百姓那一点可怜的财产上不足以孝敬父母，下不足以蓄养妻子。丰年的时候过得也很辛苦，到了灾年就只有死亡一条路了。就是非常悲惨的生存状态，那么针对这种，针对民众这种悲惨状况孟子反复的提出自己的经济主张。

下面的经济蓝图在《孟子》一书中一共出现了三次之多，孟子是这样设计的，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属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什么意思？就是你保证老百姓他那个宅院至少有五亩地的宅院，种上桑树，这样就可以保证50岁以上的人能穿的好一点，那么鸡豚狗彘之属，这里面我要解释一下，鸡豚狗彘啊，这个豚和彘都是猪。那为什么孟子在这里边重复一下呢？这个豚是小猪，彘是大猪。有这样一个区别，那么在这里边呢，还有一个可持续性发展的思想，一会儿我要讲到。中国古代非常讲究不能暴殄天物，不能竭泽而渔，不能杀鸡取卵。那么这里边的鸡豚狗彘之属无失其时，孟子的意思就是说你必须从一个可持续性发展的角度，从一个生态的环境的角度来蓄养这些动物。这样呢，70岁以上的人就可以吃肉。就能够不断地，不间断的供应。 什么意思呢？古代社会生产力很低下，不能人人都吃肉的，要尊重老者，老者才有肉吃，叫七十者以上可以食肉。孟子设计这个经济蓝图不外乎是要老百姓都能丰衣足食，这是一非常深厚的人道情怀，那么为了实现这个经济蓝图，孟子假托古代历史，提出了关于经济制度的，带有鲜明的社会主义色彩的土地改革方案。 那么这个土地改革方案就是著名的井田制，孟子讲到夫仁政必自经界始。井田制是怎么回事啊？静电之相传是周代的土地制度，但是呢，今天我们看，我们研究一下井田这个词没有见于周代文献，周代的文献都写在铜盘上，铜盘上、青铜器上。周代还没有纸，不是在竹子上来写字，也不是在纸上来写字，当时还没有纸。那怎么办呢？就在青铜器上，或者是青铜器顶上，或者铜盘上来写字。 那么在周代的记载于这些铜盘上的文字中没有发现井田这个字，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井田制的具体情况如何，在孟子的时代也不是很清楚了。孟子提出这种平均地权的经济制度，显然是已经融入了他自己的理解、想象和创造。因此有的学者提出，孔子仅仅向往尧舜的人格，而孟子呢，则虚拟尧舜的政治经济制度。那么井田制的设想就是一例，这是中国最早的土地改革思想，影响深远。两千多年之后孙中山提出的平均地权就是受了孟子的影响，那么孟子提出井田制他是和法家，例如商鞅的经济发展战略唱对台戏。他为什么和商鞅唱对台戏呢？这是具有非常重大意义的经济政治的对垒，那么它具体意义如何我们留在下节课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