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现场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们接着开始讨论中国的智慧。那么上一节我讲到蝴蝶和蟑螂不能说其实都差不多，为什么呢？如果说你把相对主义，把庄子的相对主义推到极端，那就是价值虚无论。同样我们不能说爱和恨其实都差不多，我们不能说是和非其实都差不多，我们不能说民主和专制其实都差不多，我们一也不能说君子和小人其实都差不多，清官和贪官其实都差不多，爱国者和卖国贼其实都差不多，这就出大问题了。 我说现在有些电视剧怎么专门替汉奸翻案呢？还有一些吃儒家饭的居然一本正经大言不惭地为汉奸，如果不是汉奸摇唇鼓舌地辩护。这也许就是后现代，后现代的大旗上不是写着怎么都行吗？那么回到庄子庄子原来是一位美学家，如果说老子是彻底的理性主义者，庄子则是彻底的艺术主义者。老子关心政治，庄子也不能说绝对的不关心，庄子也有，非常尖锐和犀利的社会批判。 比如庄子说，皮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什么意思？偷盗了一个小钩子的贼，一个挂衣服的小沟子，他偷到了一个小钩子，这个贼就被处死，但是偷了整个国家的窃国大盗却成了诸侯。但庄子批判完了就专注于他的人生哲学，不再谈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不像老子，献计献策，不厌其详的出主意，结果还造人误解，说他心最毒。庄子不是这样的，庄子比老子看的还透，他认为政治根本就没救了，那么庄子是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呢？庄子是不是当不上官就讽刺那些当官的呢？不是。庄子是有机会做大官的，但是他是真的不干。 《史记》就记载着这样的故事，楚国的国家元首楚威王听到庄子的大名，派使者带着千两黄金的来请庄子，并且特意想破格安排庄子做宰相。庄子嘴边露出嘲讽的笑，对使者说，千两黄洁应该说是巨款了，宰相的职务应该说是大官了，但是你有没有看见过祭祀用的牛呢？好吃好喝的养了好几年，到时候了绫罗绸缎穿在身上，抬入了太庙。那么当它遭受宰杀的时候，心里的念头肯定是宁愿当一只不受待见的猪而活着。但是这还有可能吗？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再侮辱我了，我宁肯像一只猪一样在臭水沟中游戏，也不愿意被从政治束缚。终生绝不当官，这样才能实现我快乐的志向，这是庄子关于不当官的一个有名的故事。庄子甚至认为官场生活还不如一只托着尾巴在泥塘里爬行的乌龟。这是庄子拒绝从政的另一个版本，载于《庄子秋水》篇记载，一次他在河南的浦水，浦水是一条河钓鱼玩儿，这个河南的这个浦水这个地方在楚国的境内，楚威王听说到了自己的国家了，赶忙又派了两个大臣去请他，应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真诚地希望他帮助自己治理国家，那么庄子又对前来邀请他的大臣讲起了故事。 什么故事呢？说楚国有一只神鬼，死的时候到了3000岁，3000年，活了3000年了，那么楚王呢将龟甲隆重的供奉在太庙，请问，他就问这两个大臣，对于这只神龟来说，它是愿意死了留下龟甲被人供奉来显示尊贵还是愿意活着，哪怕在托着尾巴在鱼塘里打转。大臣不假思考立刻回答说，当然愿意活着了，宁肯托着尾巴在泥塘里爬也行。庄子听了以后，就立刻又回过头去钓他的鱼，不紧不慢地甩给大臣一句话，请回禀楚王吧。我宁愿托着尾巴在泥塘里活着，庄子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但是我们从这两个故事来看，庄子实际上并不是同生死，他并没有坚持他的生和死其实都差不多，生和死还是大不一样的。宁肯高贵的死，不如卑贱的生，庄子是追求一种自由境界了。那么用民间的谚语来结束，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那么庄子对政治绝望，对社会也绝望，要求人们绝对不能动情。所谓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哀乐，高兴和悲哀都不能忘，那么甚至要求形如槁木，心如死灰。身体像干枯的树，心灵呢就像烧完的灰烬，这就和死人一样。这就令人想起了俄国大作家屠格涅夫的作品了，《父与子》中间那个无政府主义者巴扎罗夫。这个巴扎罗夫就像庄子说的，心如槁木，形如死灰，绝对不动情。例如接吻本来是男女情热的高峰体现，你看那个巴扎罗夫怎么说接吻，他说接吻那不过是一堆原子和另一堆原子碰撞罢了，这是他接吻的说法。丝毫不动情，但庄子和巴扎罗夫还是不一样的，庄子上级是道是无情却有情，看他和惠施的辩论那就是有名的濠上之辩。 那么庄子和惠施在濠水的桥上，那时的惠施大概还没有做宰相，两个人讨论问题，庄子对惠施说，你看那摇头摆尾的多么得悠游自在呀，这就是鱼的快乐。惠施立刻和他抬杠了，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庄子就接招，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惠施就回答了，惠施又落一个会合，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那么你不是鱼所以你也不知道鱼，这是肯定的。庄子最后说，还是让我理一理咱俩表论的头绪，你刚才问我你怎么鱼的快乐，这个文法就意味着你已经知道我知道鱼的快乐才来问我，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濠水的桥上知道鱼的快乐，这场辩论惠施在逻辑上赢了，因为什么呢？庄子回避了惠施从逻辑说提出的质疑，你又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的快乐呢？佛家说

在中国人看来宇宙不是一个冷漠的时空存在，不是一个无情的物理世界，他是生命的鼓动，它是情趣的游荡，它是严整的秩序，它是圆满的和谐。宇宙存在对于中国人总是具有一种亲切感，家园感，这就是中国人的宇宙情怀，也就是庄子的美学情怀。那么由于时间的关系，庄子的智慧只能点到为止，以后有机会再谈。但我还是想用庄子解梦来结束庄子智慧的讨论，那么庄子在《奇物论》里说一个蠢人正在做梦，但不知道身在梦中，在梦中又做起梦来了，醒来以后才知道是做的梦中梦。但是另一个聪明人知道蠢人的所谓醒来其实也还是在做梦。而聪明人一个劲在说蠢人做梦做梦做梦哪里知道他自己其实也是在说梦话，聪明人也在说梦话。那么李白的浮生若梦，苏东坡的人间如梦，原来都是从这儿来的。他们如果都活到今天，李白和苏东坡恐怕还得向庄子交点版税。不过李白和苏东坡都是庄子的粉丝，看在粉丝的面子上就免了吧。 话说庄子这一梦就梦到了禅宗，佛家说，佛本来不做梦，但为了普度众生不得不进到众生的梦中，众生在未成佛之前都是在做梦。但却像庄子说的那个梦里人一样不自觉，对于佛来说，梦就像镜花水月，是一个不存在的虚空的世界。而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对于众生来说，做梦却不知道是梦，还执着地以为那是真实的世界。因此，要有经声佛号，换回世上名利客，晨钟暮鼓，惊醒人间梦里人。庄子的解风和佛家的解梦何其相似，庄子说道在屎溺，宇宙的大道竟然能够和屎尿里，这话也总是让人想起，禅家的讥讽，因此有人说庄禅一家。

下面我们就来讨论一下禅宗的智慧，禅宗的诞生是中国佛教史上的大革命，也是中国文化史上的大革命。佛教西来，中土生根。性相台贤，禅净律密，八大宗派都程度不同地渗入了中国文化的体悟和创造。那么对于禅宗的中国佛教背景我先简单地介绍一下，性相台贤禅净律密这八大宗派。 性就指三论宗，又称法性宗，创始人就是始祖叫做初祖，是吉藏。祖亭就是第一个创始人，他活动的寺庙。祖亭是南京栖霞自，这一宗以真俗二碲为总纲，主张色既是空，空既是色，色空不二，真素不二。那么相指法相宗，又称法相维识宗，唯识宗，慈恩宗，瑜珈宗。那么这个宗的祖师就是中国佛教最伟大的代表唐僧，唐玄奘，祖亭是西安大此恩寺，宗旨是转识成智，强调人无我，法无我，我法两空。那么台指天台宗，初祖也可以叫祖师，祖师是智一（音）。祖亭是浙江天台山国清寺，这个天台宗本一是中国独创的大乘佛教思想，他按修行的程度分为化法四教，按修行的方法分为化仪四教，宗旨是一心三观，三谛圆融。那么贤贤指贤首宗，它的另外一个更为人知自名称就是华严宗，华严宗大家也都知道，因为他的出祖祖师法藏被武则天赐号为贤首，因此又称为贤首宗，祖亭是陕西终南山至相寺。宗旨是发解缘起，一切无碍，创造性地发展了印度的大乘思想。禅呢，指禅宗，创始人初祖是菩提达摩，祖亭是河南嵩山少林寺。宗旨是直指心性，顿悟成佛，是中国流传最广的佛教宗派之一。 净指净土宗，又称莲宗，祖师是慧远和贪鸾，祖亭是江西庐山东林寺，主张一心专念阿弥陀佛。那么临终的时候，就可仰仗阿弥陀佛往生净土，由于这一宗简便易行，非常符合大众的需要，因此它和禅宗一样成为流传最广的佛教宗派。那么律，律是律宗，顾名思义他主要关注和研究佛家的戒律，创始人是道宣律师，祖亭是陕西终南山峰德寺。密就指密宗，密宗又叫做真言宗，创始人是善无畏，金刚智和不空，被称为开元三大士。祖亭是西安大兴善寺，它尊崇本尊，本尊就是修习者选择地最尊崇的一尊佛，修身口意三密，传说得到了法深佛秘密真言来传教，不经过灌顶和传授不得任意自学和现时密法，因此被称为密宗或者叫真言宗。 那么中国的佛学家们，在研习佛法中，不断地将佛学中国化，到了禅宗就完成了佛学的中国化。禅宗可以说是彻底的中国末学，那么禅宗作为中国佛学具有哪些特征？或者说体现出什么样的文化价值呢？这个问题说来话长。这里只能挂一漏万，我的体会是禅宗的文化特征或者说文化价值就体现在人生，自然，宇宙三境界的开拓。如果用三句禅诗比喻，那就是落叶满空山几何处寻行迹，这是人生境界。空山无人，水留花开，这是自然境界。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这就是宇宙的境界。

那么我们首先谈第一个境界，那就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人生境界的开拓，那么佛在中国已经不仅是一种佛家修行，已经不仅是六度之一，甚至已经不仅是一种佛教宗派。那么一般人都将佛学研究佛理，实践佛的教义，也就是佛家修行称为参禅，那么禅在这里是一个意义，那六度，六度又称叫这个菠萝蜜多是梵语的音译。意思就是到彼岸的意思，六度就是六种从烦恼到此岸，到觉悟的彼岸的方法。六度内容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其中第五度禅定就是修佛进入的一种陈静的精神状态。那么禅宗作为一个佛教宗派就是刚才我介绍的，八大宗派之一，那么我们这里所说的禅宗的智慧和这些含义都有联系。但是也超越了这些含义，禅宗的智慧已成一种人生境界，就连禅宗的信徒自己，比如台湾的那位圣严法师他也公开的讲，他说禅的本身不是宗教，也不是哲学，而是一种生活的理念，方式，内涵。 那么我对禅的体会是禅是春意盎然的生命礼赞，禅是充满深情的人间颂歌，在中国禅这里已经没有印度佛教所描绘的苦难，阴暗的人生图景，而是跳荡地生动活泼的人间情味。禅比宋祖英的颂歌更积极，更热爱生活呀。宋祖英的大家都知道，宋祖英的拜年歌大家都知道，唱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但是禅宗，禅的人生境界就像云门禅师所说的日日是好日，天天都是好日子。禅宗确实是非常积极的，那么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踪迹，禅要寻找的这个踪迹，就是在人间万象中展现的人生至情。 那么在人生至情中，透露的人生至理，关注人生的至情和至理都不违背佛的意旨。发慈悲心，做菩萨行，绕益有情，普渡众生，正是大乘佛的基本宗旨。所谓成大智不住生死，成大悲不住涅磐，那么如果才能成佛，误到了人生的至情和至理也就成了佛。至情和至理往往就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成佛就在平常心，平常事，不在刻意作秀。禅宗告诉我们，在我们迷时，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在我们误时，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因此所谓担水砍柴，无非妙道。就是悟道之前是担水砍柴，悟道之后还是担水砍柴，不同的是悟道之后的担水砍柴才有意义，才有价值。 就像我们当年对部队吹杀半的新兵进行革命传播教育，说你参加革命队伍之前是养猪做饭，参加革命队伍之后还是养猪做饭，但是有了革命觉悟再养猪做饭那就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了。平凡有伟大，这就是禅的开悟，因此禅宗的普愿和尚说，平常心是道。这么一句话，就回到中国传统，他的真精神就是《坛经》所说的，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说佛法就在人间，离不开人间的觉悟。如果你离开人间的觉悟，去寻找佛法就像在兔子的头上寻找角一样荒唐。因此禅宗要求随所住处恒安乐，认为西方就在目前，如果觉悟人间就是佛国，西方极乐世界就在你的眼前。那么关注人生的至情至理，开拓禅所特有的人生境界，要求我们做些什么呢？要求我们怎么样才能够开拓这种禅所特有的人生境界呢？我们留在下节再讲，好，谢谢。